他呼吸沉重,仿佛每一声里都浓缩了他低贱的生命,还有旺盛到极致的执念。
报恩。
生来一报父母塑身予命,二报恩公行孝达饶。
死去一报鬼差牵魂引路,二报孟婆洗尘忘旧。
朱德贵依稀的记着,不知在尼姑庵哪里贴着这么一副帘子,写的狗屁不通,所以便被庵里的尼师贴在不显眼的一处偏墙。
而如今,他左手是棍儿,右手是响儿,仿佛自个正是自个的引路鬼差,他自个引着自个往那鬼门关走去。
出了鬼门关,便是另一片天,身后一切都不再与你有联系,他们欠你的,你欠他们的,都像是一撮沙子一般,风一吹就没了。
“不要醒.....不要醒.......”他自己的声音喃喃着,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忽的从他双耳钻出,仿佛是两根纤细却有砍不断烧不烂的铁索,死死的将他握着梆子的双手扯了开,一面向左一面向右,就像是要将他的双臂活生生的扯下来一般。
猛地,他的双臂终是被撕碎了,连着淋漓的鲜血和惨白与猩红融为一体的残肢缓缓坠入脚下的熊熊烈火之中,恰似为星火添了一根干柴,燎原的烈焰张开巨口,毫不疑迟的将他残存的躯壳吞下。
那妇人一剪手,便从朱德贵松弛下来的双手中将那半根却更加锋利的木簪夺了过来,本想着像传成串儿一般用这不过一指长的木簪子将朱德贵的双臂给对穿了,可这老太监虽然皮肉松弛如陈年面粉,可那根骨头却是硬的仿佛铁打的一般,木簪子穿进皮肉,仿佛卡在骨头上一般,令那妇人两手拔不出也刺不进,而这时,本应是晕厥的朱德贵却是睁开那双因为充血而变得猩红色的双眼,也不知是被妇人一拳重重的敲击在脑壳上还是自己怒火中烧,他举起还不自主的颤抖着的右手,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粘知了的小孩儿那般,自以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不如之前的巴掌打的响。
拳头无力的砸在妇人的脸上,那妇人瞪大了双眼,也是手段凌厉,不顾那卡在朱德贵胳膊上那本可以轻易刺穿他喉咙的木簪,却是两手死死的扼住他的咽喉,青筋绷起,直掐的朱德贵翻白眼,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无用的敲打着妇人肌肉紧绷的双臂,可他就像深陷泥潭的人,只能无助的攥紧手中洗漱的泥巴,仿佛这两把泥巴能将他从死亡的泥潭里带出来。
可偏偏能救人性命的,就只有钢刀了。一个侍卫一手反握着刀柄,一手抵住刀背,就像是用手臂勒住妇人的脖子一般,刀刃深深的割入妇人喉咙处每一寸的细肉,鲜血从刀刃割过的每一处流出,将铮亮的刀刃染红。妇人紧扼着朱德贵的双手猛地松开了,这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疯狂涌入朱德贵的肺里,他猛烈的咳嗽着,看见妇人将嘴张大,两边嘴角都要裂开一般,鲜血无能的从她的咽喉处、口腔里涌出,侍卫猛地抽刀,妇人终归是软塌塌的倒在地上,她早已死透了,可手指还是不自然的抽搐着。
朱德贵刚经过了生死一刻,他此时呆若木鸡,除了剧烈起伏的胸口与慌乱的双眼,竟再也找不到一处动弹的骨头,整个人都仿佛是僵住了。
“公公!莫要再呆愣了!快些带着主子走!”侍卫不知哪里起的心,一巴掌抽在朱德贵的脸上,他手劲之大使得朱德贵那半张脸瞬间便肿了起来,这才使得他终于是回过魂来,猛然惊醒,朱德贵看着面前满脸焦急的侍卫,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雪亮的刀尖猛地刺穿了侍卫的心口,带着鲜血仿佛一条索命而来的毒蛇,毫不留情的搅碎了侍卫的心脏。
那个个头瘦小的男人,上半身几乎都被鲜血所浸透了,包括他的头发,还有一滴又一滴的暗红色的血从他的额头处流到脸上,瘦小男子猛地将刀从侍卫的胸口抽出,却还在侍卫的脖子上又砍了一刀,这才放心似的转过头来,正巧着双眼对上了朱德贵的双眼,瘦小男子二话不说,举刀便朝着朱德贵的脑壳上砍去!
朱德贵反应不及,只能是毫无用处的将他近乎废掉的右臂高举过头顶,挡在自己的脑袋上,眨眼过,便觉得脸上净湿一块,血腥味直铺鼻腔,可自己的手臂却感受不到一丝刀刃砍下的疼痛。
他这才睁开眼,只看见一条手臂死死的将瘦小汉子举刀的手臂卡在掖处,居然使得他举刀的手臂丝毫都动弹不得,而另一条胳膊环过瘦小汉子的脖颈,手上还擒着把嵌满了镶金丝线的短剑,那短剑从剑柄出就刻上了快拳头大小的蛇头,而剑刃这是从蛇头伸出的红信子,这红信子毫不留情的将瘦小汉子的咽喉划开,划烂了每一块肉,瞧得正是像他杀掉侍卫那般,剑刃猛地一抖,只见血肉横飞,咽喉处除了森森白骨之外,却找不到一块好肉了。
刘红玉松开两臂,瘦小汉子的身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鲜血同样是浸满了刘红玉是双手,而她只是简单的一甩两手,耳边刀刃切开呼吸的声音嘶鸣,只见刘红玉两腿同时往一旁挪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杀手正将这一剑劈下,刘红玉躲闪及时,还不在那杀手将挥剑的力道收回时,两臂快速伸出,一臂死死的擒住那杀手握着铁剑的手腕,另一臂直挺挺的将金蛇短剑送进了他的心口处,不仅将那剑刃近乎是全部都没在杀手的心口,刘红玉还拧动剑柄,愣是将杀手的心口拧出一块血肉模糊的洞来!
刘红玉将那金蛇短剑挥舞的如同女子用来绣花的红绣针一般,她将那剑当成把手,将剑刃竖起,在将杀手的尸体横着往左挪了两寸的距离,只见一柄同样的铁剑照着杀手的脑壳就劈了下来,听得咔嚓一声,铁剑劈进杀手的脑壳,却也将铁剑卡在杀手的脑袋里,刘红玉左手一把夺过杀手尸体上的铁剑,直直的往前一送,剑刃穿过杀手的尸体,也将尸体后的偷袭者同样捅了个对穿!她猛地一收铁剑,便照着这两个脑袋全力扫过,那两颗头颅像是两颗猪尿泡一样被地铁剑的力道带的飞起,砸在一旁忙着逃命的市井散人身上,那散人一声尖叫,真当是抬脚将头颅狠狠一踢,便踢的远远的。
刘红玉并没有被那散人的尖叫声吵闹到,她并没有拔出剑,却是用两指在剑脊上一捏,说道:
“七挪长,一指厚,边军的剑。”
罢了,她一转头,那张满是鲜血却面无表情的脸看向朱德贵,冷静的说道:
“先将陛下扛起来,我为你们开出一条路来!”
说罢,帮想将铁剑拔出,却听得一声大吼,只瞧着一身如铁塔般的大汉将一个人直直的丢了过来,那人正是朱煜身边四个护卫一直,他被那大汉活生生的打烂了脸,脑浆子混着骨头碴在空中洒了一堆,如同尿一般呖呖拉拉的,砸向刘红玉面前的两具尸体,也正将这尸体砸烂在地上。
“兀那昏君与阉狗!纳命来!”
那大汉大吼着,撒脚便朝着混到在地上的朱煜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