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烟雨中,御花园的景观亭里,一壶香茶,一张棋盘,花圣白与花煜容对弈。他们父子两有七分相似,坐在一块很养眼,都是极品帅哥。夏乐乐才从这里经过,就被他们的身影吸引住了。
“容儿,你处事不惊,深谋远虑,有帝王之德。把江山交付与你,父皇很放心。”啜了一口杯中的茶,花圣白看着花煜容落子在棋盘上,他的音调不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
自从花圣白做了皇帝之后,他们父子之间还未好好的下过棋。今天与花煜容对弈,才发现他下棋下得很稳,每一步都精妙无比,他几乎都快不是儿子的对手了。
花煜容的成长超乎他的想象,用不了多久花煜容就能成为一代明君,名流千古。超越他,甚至超越史上的任何一位明君。
“父皇,儿臣与您相比还相距甚远。您当初传位给儿臣,就是为了将蛰伏在暗处的逆贼引出,然后一举铲除。如今天下太平父皇又正当壮年,儿臣觉得父皇不该这么早就退位。”
花圣白逊位的意图,一开始花煜容就很明白,所以他欣然的接受这个意见登基为帝。如今一切都解决了,他也该将皇位归还给自己的父亲。
没当过皇帝不知道做皇帝的辛苦,花煜容毕竟还年幼,还残存这一些小孩子的心性。现在他只想带着夏乐乐过几年属于自己的逍遥日子,能偷懒就偷懒。
可惜花圣白这次设计的,不单单只有宫昊卿,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进去了。花煜容想要带着夏乐乐去逍遥自在是不可能的,因为在那之前花圣白早就带着尹天雪走了。
“容儿,你已经是皇帝了,整个天下都是你的,父皇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落子掷地有声,瞬间扭转全局。本来被白子死死困住的黑子突围而出,瞬间主导整场战役,就算花煜容力王狂澜也无济于事,只能丢兵弃甲连连败退。
好你个小花花,原来皇帝大叔传位给你只是预谋,只为了引宫昊卿上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我?
还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这个世界上你最信任的人,靠之!
走入亭子,夏乐乐皮笑肉不笑的睨着花煜容:“小花花,今天天气不错,你和皇帝大叔下棋呀!”
在夏乐乐的注视下,花煜容忽然全身发凉,某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间爆发。
刚才和父皇的对话,不会被夏乐乐听到了吧?乖乖!难怪现在全身发寒,原来是老婆大人怨念深深中咧。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奏折没有批完,我去批奏折了,让父皇陪你下棋。”讪笑着,花煜容打算闪人落跑,但是夏乐乐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按住花煜容的肩膀,夏乐乐笑得更深刻了:“小花花,我看你闲的很,倒是皇帝大叔似乎要去陪美人娘亲了。这儿的风景这么好,我们一边下棋一边品茶,逍遥自在。”
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花圣白身上,夏乐乐还故意朝他眨了眨眼睛。“皇帝大叔,你说对吗?”
“对,简直太对了!你们聊,朕去陪雪儿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夏乐乐的怨念蔓延在整个御花园里。花圣白又不是白痴,留下来只会被殃及池鱼不划算。
所以在花煜容哀怨的目光下,太上皇陛下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给他一抹潇洒的背影。
“夏乐乐,先说好哦,君子动口……”
哇咧,好疼!话还没有说完,左边的脸皮,就被某妃高高的揪起来。花煜容一张绝美的脸蛋瞬间变形。
不动手啊……
左边被揪着不算,现在右边也被揪起来了。毁掉了,这张脸一定会毁在这个恶女手上的。
“君子口不动手嘛!这个道理我懂!”夏乐乐揪着花煜容的脸皮,很认真的点头。
而被他欺负的某人欲哭无泪!
老大,既然你懂这个道理,那就放手吧!我明天还要早朝啊,有木有。
可惜夏乐乐接下来说的话,让花煜容想死的心都有了。“只不过,我是女子非君子。小花花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宁得罪小人也莫得罪女人’吗?”
“乐乐,爱妃,娘子,你听我解释。”泪眼汪汪的看着夏乐乐,花煜容一张俊脸彻底在她手上毁掉了,哇呜呜!“这件事事关重大,当初也只有我,父皇和雪姨知情。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我不忍心看到你受任何伤害,所以才决定隐瞒的。”
花煜容没有说谎,这件事确实只有花圣白,尹天雪和他三个人知道。当初不告诉夏乐乐,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宫昊卿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他识破,日后想要除掉他就难上加难了。
夏乐乐皱眉,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加重力道。
就算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为了我的安全,也不至于隐瞒的这么好吧!
既然一开始就做了隐瞒,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也是他们事先算计好的吗?“小花花,宫昊卿会绑架我,也在你们的预料之中吧!”
夏乐乐说得很平静,花煜容也听得很平静。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陈述事实而已。
轻轻地点头,花煜容答道:“是!”
就因为知道结果,所以夏乐乐提出要出宫,找花圣白和尹天雪商量对策的时候,花煜容才会反对。
“那么,皇帝大叔被逼迫喝毒酒,也在你们计算中?”
“这倒不是!这件事我不知道。若是我事先知道,雪姨就不会身中剧毒了。”提起毒酒的事花煜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他依旧无法释怀,当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如果他的武功再好一点,他的能力再强一点,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这是他心中的痛,无可磨灭。
宫昊卿会利用夏乐乐威胁花圣白,让他喝下毒酒,这件事连花圣白都始料未及,这是整盘棋局中唯一的漏洞。
“好啦!看在你这么认真解释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瞒着我,否则休想再让我原谅你。”松开捏住花煜容脸颊的手,夏乐乐表现的很大方。
举起手做保证状,花煜容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眸里裹着一层浅浅的水气,整个人就像被摧残蹂躏过一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瞒你了,有什么都和你说。”
“真乖!”满意地点点头,夏乐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花煜容。他双颊通红似乎还肿了,夏乐乐有点后悔刚才下手太重了,伸出手轻轻的揉着他的脸颊,夏乐乐问“还疼吗?”
“不疼了!你揉过一点也不疼了。”将夏乐乐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花煜容淡淡的笑了,虽然脸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的,但是能够换来夏乐乐的关心,这点委屈受得值得。
池塘里吐着泡泡,悠闲地游来游去的某金鱼投来鄙夷的目光。你丫是受虐狂,被虐成这样还说值得,I服了U。
滚!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是受虐狂了?你才是受虐狂,你丫全家都是受虐狂!!某花立刻反驳。
和花煜容坐在亭子里听着雨声,下着围棋,当茶喝掉第三杯后,夏乐乐开口道:“小花花,和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
“那个,前几天靖宁公主找过我,她让我和你说说,就赏宫昊卿毒酒一杯,让他自行了断吧!”
想起靖宁那双溢满悲伤的眸子,夏乐乐的心就忍不住抽痛。她今天找花煜容商量,不为别的只为了靖宁。女人往往最了解女人,靖宁已经绝望了,如果连她最后的奢望都剥夺掉,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沉吟了一会,花煜容才说。“乐乐,你容我想想。”
宫昊卿是重犯,按例该处以凌迟,以正典刑,赐毒酒就等于留他全尸,这种死法太便宜他了。
“别想了,你就干脆点头答应吧!反正都是死,你就给他一个痛快吧!”拉住花煜容的手臂不停的摇晃着,夏乐乐像个撒娇的小孩,似乎花煜容不依她就会一直赖下去。“好不好啦!小花花……”
缠人的功夫夏乐乐天下认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无奈地溢出一声叹息,花煜容将她拉入怀中。“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只是,宫昊卿不会那么轻易就死,这杯毒酒他不会喝的。”
宫昊卿不仅仅是个骄傲的人,还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谋逆之罪其罪当诛,连坐九族,谋逆者当处以极刑,以禁效尤。
宫昊卿是花圣白钦定的状元,官拜丞相对律例了如指掌。花煜容不将他凌迟处死,反而赐毒酒给他,会让他觉得花煜容在同情他,施舍他,他的骄傲绝对不会容许他接受任何人的施舍,所以这杯毒酒他不会喝。
花煜容的顾虑夏乐乐清楚,所以,“小花花,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服他。”
花煜容没有说话,而是用吻回应了夏乐乐,彼此唇齿相依情意绵长。亭子外清雨漓漓,激起池中涟漪千重。灿金色的阳光越过阴霾,折射成斑斓的光影,像彩虹也像水晶。
天牢是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里头关押的犯人都是重刑犯。走过昏暗的通道,迎面而来的气息充满腐朽的气味,阴冷而潮湿。
在最里头的地牢夏乐乐看到了宫昊卿,他只穿着单薄的囚衣,脚上和手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头发有些凌乱虽然显得狼狈,但是他眼中骄傲的光芒却让人不容无视。
他随意的靠在墙壁上,从唯一的天窗里洒下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愈发将他的脸侧承托的苍白无比。他伸出手意图挡住阳光,又或许是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因为刺穿琵琶骨的关系,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状元爷,我来看你了。”站在牢房外看了许久,夏乐乐才出声提醒宫昊卿第二个人的存在。
“乐妃娘娘。”侧头宫昊卿勾起嘴角,将嘲讽赤裸裸的拉扯出来。“你真会说笑,如今我只是阶下囚,哪还敢以状元爷自居?娘娘真是抬举我了。”
“抱歉!我并没有任何嘲笑你的意思。只是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淡淡的的笑了笑,夏乐乐并不介意宫昊卿的讽刺,而是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
眼前的男人文武双全,文可治国武可安邦,乃人中龙凤。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以他的才能辅助君主,匡扶社稷必定后世流芳。如今却沦为阶下囚,不知道是该可惜呢,还是该同情?
狱卒打开牢门,搬进去一张矮几,矮几上有酒也有菜。酒是夏乐乐准备的,菜是靖宁亲自下厨做的。不难想象,一个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的公主殿下,在厨房里忙碌做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靖宁做得这些真心的好,虽然比不上御厨但也色香味俱全,更重要的是里头多了一位叫做‘关怀’的调料,使得料理更具一番风情。
从夏乐乐走进牢里开始,宫昊卿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任由她将矮几上的东西重新摆好,将酒斟满玉杯。
“这些菜是靖宁公主特意为你做的,她说都是你爱吃的,快来尝尝吧!”
每一样都夹了一点放入宫昊卿的碗里,夏乐乐招呼他过来吃点东西,而他始终静静地坐着,仰头看向天窗,就连阳光刺痛了双眸,他也不肯将视线移开。
阳光是明亮的,是温暖的,在阳光底下容不得一丝一毫黑暗的存在。过了今时,明日的阳光又在何方?宫昊卿自问,他不是一个自艾自怜的人,只是人之将死总有丝毫牵挂而已。
宫昊卿没动,夏乐乐也没气馁,而是继续说道:“靖宁说你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就算死也要让你死得有尊严些。所以她为你求来一杯毒酒,喝下这杯酒你就安安心心上路吧!宫家老小靖宁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的。”
“她有这么好心?如今我落得如此境地她该比谁都高兴吧!”宫昊卿猛然侧头,一双锐利的眸子直逼夏乐乐,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嘴角扬起的弧度说不出的讽刺。“若不是她坏我好事,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这个女人是煞星,谁娶了她谁倒霉。”
靖宁公主命格尊贵,谁若娶之,便可登天揽月君临天下。
呵呵!这些只不过是该死的谣言罢了。可笑的是居然有人会真的相信,傻傻地接近这个女人,让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到头来落得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当真是活该呀!
“宫昊卿,话不可这么说,靖宁是一心为你着想。凡是有因必有果,是你先对不起她在前,她只不过是一时之失将你的阴谋说出口,再说,你要不是太过自信,又怎会明知她会坏事,还让她进宫?若不是她及时通风报讯,你现在还能和我坐在这里说话吗?”
宫昊卿对靖宁的态度,让夏乐乐极度不爽。靖宁是骄纵任性,是刁蛮无理,但是她对宫昊卿的一颗心是真的,没有一丝杂质。这个男人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能诋毁靖宁呢?
通风报讯?呵,这是二十二来,宫昊卿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她通风报讯只是因为她自己。她是我的妻子,若是我被捕下狱,宫家抄家灭族,她也逃不掉。”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深刻,宫昊卿的眼中溢满轻蔑。“若知今日,当初就算抗旨不尊,我也不娶她。”
听听!听听!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自负的男人?别人对他的好,到了他面前全部都成了另有所图,靖宁一心为他果然不值得。
皱起眉头,夏乐乐道:“宫昊卿,反正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你送酒。你快点喝了吧!喝完好上路。下辈子做个普通人,不需惊才绝艳,也不需文滔武德,只要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就够了。”
“你关心我?”敛尽眼中的轻蔑,宫昊卿显得有一丝迷茫。
朝堂上争权夺势,营营算计,真的很累,抛去良心抛去生死最后亦不得善终。若是生为普通人,过着简单而充实的生活,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淡然一笑,夏乐乐举起盛满酒浆的碧玉杯,杯壁通透,酒香清冽。“你认为我是关心你,那么我就是关心你……你认为不是那就不是。”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宫昊卿笑了,他说:“夏乐乐,若问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那就是没有娶你为妻,让你彻底因我而沉沦。”
“啧!”夏乐乐咋舌,这算什么遗憾?宫昊卿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宫昊卿,等下辈子吧!下辈子你早点找到我,在我没有喜欢上别人之前征服我,让我沦陷,这样你就不用遗憾了。”
今生无缘便许来世!哈哈,好啊!来世定在所有人之前遇到你,让你身心都只属于我一人……
“夏乐乐,我听说有一种毒药,人服下之后会产生幻觉,然后在美梦中不知不觉的死去,一丝痛苦也感觉不到。那种药叫做‘神仙醉’,加入酒中效果极佳,更会使酒香浓厚入口回甘。想必你杯里的就是‘神仙醉’吧!”
世间美梦分为万千种,因人而异,因人而不同。
有人做了一辈子乞丐,受人唾弃、受人驱逐,常年活在阴暗里,他心中的美梦就是做一世帝王,君临天下呼风唤雨,让万民犹如蝼蚁般匍匐在他的脚下。
有人长绵病榻,药石无灵,惶惶不可终日。而他心中的美梦就是驰骋天下,受众人膜拜。
而宫昊卿,他心中的美梦即是坐拥天下,执掌乾坤,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人,往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天下与夏乐乐他都想要,可惜却什么也未曾得到。
“这都被你猜到了,真厉害!”浅然一笑,夏乐乐将杯子递了出去,手停在半空中,等着宫昊卿自己来取。
天底下毒药有千千万万种,最烈的比如鸩毒,鹤顶红,见血封喉等等。
在这些毒药里,神仙醉是最人性化的毒药,没有痛苦,也不会吐血。为宫昊卿选择这种毒药,就算身为朋友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从草垫子上爬起来,宫昊卿一步一步走向夏乐乐,铁链子撞击磨蹭的声音,在森冷的地牢里显得异常突兀。接过酒杯,宫昊卿加深嘴角的笑意,那双墨如点漆的深邃眸子,紧紧的纠结着夏乐乐的双眸。
手腕轻抬,碧玉杯里的酒浆就顺着倾斜的弧度滴落在地,“乐妃娘娘,既然拙荆告诉你我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就该告诉你我还相当自负。这杯酒罪臣无福消受,多谢乐妃娘娘好意。”
随着最后一滴酒浆溢出,宫昊卿松开修长的手指。空气里酒香馥郁,碎了玉杯,醉了清风。
就这样倒掉了吗?真浪费!人家可是缠着千萍姐姐两天,千萍姐姐才肯帮忙配药的。
“你不考虑一下了吗?”与宫昊卿对视,夏乐乐的表情始终如一,只是眼眸中有一丝惋惜。
“不考虑了。罪臣等着皇上处死的圣旨,纵使要灭我九族,罪臣亦领旨谢恩。乐妃娘娘请回吧!”
“好吧!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我还会来的。”
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夏乐乐以为宫昊卿会接受她的提议饮下毒酒,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自负到如此程度,宁肯灭族也不考虑,唉!
夏乐乐的背影在昏暗的通道内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挪到草垫子上坐下,宫昊卿再度抬头看着天窗外刺目的阳光。
从那天之后,夏乐乐一连三天都去天牢看宫昊卿,他们会坐在一起聊天,只不过是夏乐乐说得多,宫昊卿很少搭理她。
夏乐乐发现这个男人很喜欢坐在草垫子上发呆,太阳最烈的时候,他就伸出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试图握住阳光,可惜每次阳光都透过他的指缝流走,而他却乐此不疲。
一次一次尝试,然后再一次次失败。
真是一个笨蛋,光线怎么可能抓得到?如果他能将阳光牢牢地握在手里,岂不比神仙还厉害了。
第四天,夏乐乐还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天牢,才到牢房前就看到宫昊卿坐在草垫子上,看着天窗外丁点大的天空发呆,今天他手里握着一块玉佩,夏乐乐没有见过,或许是他一直贴身佩戴的。
狱卒恭敬的为夏乐乐打开铁门,夏乐乐踏进去,她身后的人依旧抬着那张矮几,矮几上有酒也有菜。
这一次宫昊卿没有继续无视夏乐乐,而是在她开口之前,先对她说道:“今天你来的似乎早了些,太阳还没有照到我手上呢!”
宫昊卿难得心情好,嘴角的笑容很亮眼,配上那张绝代风华的脸,简直可以魅惑苍生。只是太过于苍白,给人一种一触即碎的错觉。
“是吗?你观察的很仔细,我以为和平时一样呢!”笑了笑,夏乐乐坐在矮几前,她将酒菜摆弄好,不知道今天宫昊卿的选择还会不会一样。
没有接夏乐乐的话,宫昊卿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这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玉,色泽通透质地晶莹,上面雕刻的图案有些繁复,下边缀着红色的流苏。宫昊卿清瘦苍白的手指不时绕过流苏,那如血般的颜色落在他的指尖,显得有些触目。
他不说话,夏乐乐一个人说也没有意思,就静静的坐着。过了很久之后,宫昊卿才再次看向夏乐乐。
他说:“我口渴了,能否劳烦乐妃娘娘为罪臣倒一杯酒,让罪臣润润喉?”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带着磁性很好听。夏乐乐有些诧异,却没有表现出来。将碧玉杯盛满举到宫昊卿面前。前几天好说歹说请他喝酒,他就是不愿意,今天难道是他想通了吗?
接过夏乐乐手里的酒,宫昊卿没有立即喝,只是问道:“圣上这么久都没有下旨处斩我,不知乐妃娘娘可知道原因?”
原因夏乐乐当然知道,恐怕宫昊卿自己心里也清楚。其实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他既然选择了喝下杯中的酒,还要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么。
“宫昊卿,你这个人真难猜,总是让人看不透。”答非所问,宫昊卿也不介意,将碧玉杯凑到唇边,仰头杯中的酒就沿着喉咙滑下了肺腑。
这酒果然是好酒,那天倒掉的那杯真可惜。
“你为什么要喝下去?你明明知道是毒酒,前几天你还态度强硬的拒绝,为什么现在你又要喝?”
当宫昊卿喝下那杯酒后,夏乐乐的内心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像不舍,像挣扎,也像内疚,总而言之纠结得很。
仿佛看穿了夏乐乐的想法,宫昊卿笑了,他伸手宠溺的拍了拍夏乐乐的头。“其实你第一天来,只要把酒倒好递给我,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然后按你的想法去死。因为……”
因为,宫昊卿不会拒绝夏乐乐给他的东西。喜欢上这个小丫头出乎他的意料,当彻底将心赔进去的那一刻,他想抽身而出已经无能为力了。她爱上了别人,是他今生永远也无法插足的。
“傻瓜!”
夏乐乐急忙别开视线,将所有情绪锁入眼底。宫昊卿却被她这个样子逗乐了,不由的笑出声来,将她那句傻瓜牢记在心里,来生就可以记住不要做傻瓜了,不然某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又该说他了。
时间分秒流逝,透过天窗洒入地牢的阳光,在粗陋的墙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带,显得有些落寞和悲凉。宫昊卿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夏乐乐,仿佛要记住什么一样,就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务必答应我。等我死后将我火化,然后将我的骨灰洒入风中,让风带着我飞上云霄。”宫昊卿嘴角的笑很淡,不用心去看几乎看不出来,他的眼神悠远绵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
这一生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也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死后就让他自私一次吧!飞上遥远的天际去寻求渴望已久的自由,无拘无束随风飞扬。
他是佞臣,死后无碑无坟,入不得宗祠亦无人供奉,顶多在史册里留下一个乱臣贼子的恶名,草草几笔带过。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亦是他现下唯一的心愿。
“好!我答应你。”很郑重的点头,夏乐乐回答的很坚定。
人死之后无非就是一坯黄土,拘束在方寸之地,若是随风而去也逍遥自在。或许靖宁不会同意宫昊卿死后将他火化,连尸骨也不留下。但是夏乐乐会遵循宫昊卿的遗愿,这是她做人的原则,答应了就要做到。
宫昊卿死后尸体火化,由她的妻子大宁国靖宁公主,亲自将他的骨灰送入风中,让他随风而去,从此逍遥于青山碧水之间。
靖宁说她要回大宁国去,在这里她已经了无牵挂了,若是继续留下只会触景伤情。
宫昊卿虽然是东菱国的罪人,但同时也是大宁国的驸马,靖宁要带着他的魂魄回家,为他立一个灵位从此守着他过完一生。
靖宁来的时候香车宝马,仪仗翩翩,尊贵无比。走的时候却落寞寂寥,只有她的贴身丫鬟东儿陪着她,坐一辆马车离去。车轮滚滚卷起一地青灰,让人忍不住潜然泪下。
站在城楼上远眺,夏乐乐的心情很复杂,她与花煜容十指相扣,并肩而立,此刻的幸福却让她联想到靖宁的悲伤,眼神不由得黯淡下去。
握紧花煜容的手,很轻,就像呼吸一样的声音逸出夏乐乐的嘴角,她说:“小花花,你看靖宁才来短短一年就经历了那么多,看着现在的她,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原来刁蛮任性,趾高气扬的公主殿下联想到一块。”
时间,果真是一把无情的杀猪刀。
一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将一个人的棱角磨平。从起初高高在上骄傲蛮横的公主,变成成历经沧桑、心死如灰的无望妇人,可叹又可悲。
“人总会变的!但是,乐乐我不希望你改变,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让我永远宠着你,保护着你。”揽住夏乐乐的腰,花煜容的目光始终看向远方,靖宁远去的马车几乎已经快要看不到了。
“我才不要永远只做孩子,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性感成熟的女人,再和我比较起来,将我抛弃掉怎么办?我要从可爱的小萝莉慢慢蜕变成御姐,这样才能永远拴住你的心。”
小花花想得到美,不让我长大,好背着我包养小三。我才不干咧!本妃是超级无敌可爱小萝莉,也有做御姐的潜质,哼哼哼。
“傻丫头。”宠溺的刮了刮夏乐乐的鼻尖,花煜容哭笑不得。
‘永远拴住你的心’,这种说法果然是夏乐乐式的思维……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还要找绳子拴住。花煜容的心早就已经属于夏乐乐了,不仅仅是现在将来也始终如一。
“切!”打掉花煜容的手,夏乐乐斜眼睨着花煜容。“我不傻,是你傻,你全家都傻。”
“好!是我傻,我全家都傻。”加深嘴角的笑意,花煜容的眼中满是宠溺。“那么,傻娘子,我们回家吧!”
夏乐乐是花煜容明媒正娶的妻子,昭告天下众人皆知。她骂花煜容全家都傻,不是连她自己也算进去了吗?难怪花煜容笑得那么灿烂,等夏乐乐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定会踹他。
“傻娘子??傻娘子!!”
琢磨着这三个字,夏乐乐的眉头越锁越紧。花煜容看着苗头不对,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继续傻站着必定会被殃及,倒不如先闪一步风平浪静。可惜,他比不过眼明手快的夏乐乐。
抓住试图闪人的某男,乐妃娘娘的笑容很有杀伤力。“我说小花花,你丫变聪明了,居然把我也给绕进去了,佩服佩服。”
花煜容欲哭无泪,老大,不是我变聪明了,是我一直都这么聪明好不好。
“娘子大人,冤枉啊!你都嫁给我那么久了,自然和我是一家人。方才明明是你自己说‘你全家都傻’,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哦!”花煜容挣开她,退后一步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夏乐乐。
大家都看到了我没有绕她,我是冤枉的,比窦娥还要冤。
窦娥是谁呀?别问我,问你老师去。
“滚!!!”
咆哮着,就连城楼都抖了抖。夏乐乐还不解气,抬脚就踹向花煜容,就像从前踹小灰灰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