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薛百荷揉了揉朦朦胧胧的睡眼,推开木质窗户,见满园翠绿的花草树木,叠叠层层的铺展开来,心情不禁为之一畅。
闻着清晨里清新宜人、恬淡又略带一丝潮湿的空气,加之阵阵花香弥漫开来,沁入口鼻,忍不住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十几年来,她虽然隐居在此,不再过问天陆中的是是非非,但也没有一刻荒废过修为,一身灵力浩荡磅礴,只差一步,便能突破最终桎梏,达成无数修道者梦寐以求的大乘之境。
昨晚她给席世天运功疗伤却几乎耗损了全部功力,可见席世天受伤之重。
经过一晚深沉的睡眠,虽然灵力还没回复平日的一半,但精神和心力倒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薛百荷高举双手,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地道:“真好!有多久没有这么美美地睡上一觉啦?”说完露出一副神思向往的神色,好似怀念往昔舒适安逸的日子。
正当她还沉浸在清晨空明舒爽的空气里自个儿陶醉时,肚子却不合时宜的扰乱了她的孤芳自赏。“咕……咕……”的抗议着,破坏了这美妙融洽的氛围。
她不禁愣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老娘难得扭扭捏捏地扮一回雍雅,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却跑出来破坏氛围。真是无聊!”
“还是先去厨房弄些吃的,孝敬了五脏庙再说。说不定这臭小子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看老娘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正打算出门,却发现圆木桌上,摆着一个碟子、两个碗和一双竹筷,上面还用瓷碗盖着。不由得愣了愣神。
迟疑的打开来看,只见一碟黑乎乎的东西、一碗白里透着暗黄和一碗糊了的白米饭。虽然卖相不怎么好看,倒也摆弄的颇为精致,可见一番用心。
“难道是臭小子看老娘没吃晚饭特意做的这些?今儿个什么日子?转性了?”
“看不出来,这臭小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形,关键时刻,还是蛮靠谱嘛!”
薛百荷拿着筷子,无论如何就是下不去手,形状摆放的蛮好看,可是这颜色……,实在是倒胃口啊。
“没出息的东西,老娘平日里白教了,一顿饭都做不好。尽会糟践东西,烧成这样还能吃吗?”
这时肚子又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心一横,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着东西,却不忘模模糊糊的絮叨过个不停。饭菜虽然不是很可口,脸上却洋溢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薛清风昨夜见她给席世天疗伤结束后,脸色有点发白。又说累着了,还滴水未进就自顾自的去睡觉了,心里十分纳闷。心想“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哪儿来的太阳啊?之前可从未见过她疲累的样子啊?”
最终看着她十分疲惫的回屋歇息,带着满腹疑问没有出声。
早晨起床,没听见薛百荷大声大气的絮叨,也没见她在厨房里准备早食的身影,心里奇怪,便去厢房寻她。
见她犹自酣睡未醒,心想:“可能最近真的累了吧!”
于是自个儿去弄早食。搞的灰头土脸不提,还把厨房弄的乱七八糟。经过一番“艰苦”的折腾,好歹算是把食材弄熟了,便轻手轻脚的给她送了去。
薛清风在窗外偷偷瞧见她一边自己絮叨,一边风卷残云般吃的一点儿不剩。一棵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转身跑去席世天养伤那间屋子去瞧他醒过来没有。
他刚刚离开,就见薛百荷吐出了一大堆已经吃下去的食物,满脸黑线,五官扭曲。
嘴里不停地叫唤:“该死的臭小子,这弄的是哪门子早食,难吃死了。要不是看你难得孝顺一回,打死老娘也不吃你这些东西。不行,以后再也不能吃你做的东西了,绝不……”
……
薛清风刚到席世天的塌前便听到他微弱又断断续续的声音
“水……水……水……”
他赶紧转身,马不停蹄的倒了些清水喂给他喝了下去。见他喝完水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便悄悄了退了出去。
平淡的日子就这样匆匆的过了两日。期间席世天也迷迷糊糊的醒来几次,却都是喝了点清水随即再次昏迷不醒。
这一日响午,席世天的左手无名指轻轻地跳了两下。过了十数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眨巴两下沉重的眼皮,他感觉浑浑噩噩的意识稍微清醒了少许。连忙提气检查自己的伤势。
发现体内灵力已经恢复了一两层,心下稍安。
等他再次联系自己体内经脉里缓慢流淌的灵力时,脑子突然“嗡”地一声震荡,灵力反噬,意识受创,险些再次昏迷了过去。连忙抱元守一,调匀汹涌澎湃的灵力。
他体内修炼数十年的灵力在他昏迷的这几日里,通过自主流转,再加上洗精伐髓丹的药效的作用下,已经慢慢恢复到差不多四成。
只是他受伤太重,经脉大面积受损,毒伤又未完全康复,平时灵力缓慢运转还好,这时一提灵力,功力运转加速,经脉承受不住冲击,加之,心神、精力、意识都消耗严重,才会导致灵力反噬,险些再次昏迷。
席世天平复下受到震荡的意识,转动眼珠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只见这是一间完全由杉木做成的小厢房。四面墙壁上零散的挂着一些不知名的药草,左右两边都有木纸相间的窗户,阳光透过窗户上几处破损的小洞照射进来,形成一束束光晕。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套茶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席世天也不着声,暗想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里?还睡在床上?”只是他的疑问,这时却不会有人来替他解答。
须臾之后,续想到:“那日,我舍了杨啸风四兄弟,一路强提灵力御风而行,希望早日摆脱水沐妃等人的纠缠,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养伤,终究因为伤势太重,又三番几次和人动手,灵力不济,被水沐妃那贱骨头追了上来。
一场恶斗下来,她虽然左肩中了我一剑受伤不轻,我自己却也被她的“彼岸繁花诀”中的一招“颠倒众生掌”当胸印了一掌,受伤较之她更重。堪堪跑到几座火红的山丘上,一口气提不上来,便不醒人事。怎么醒来之后就到这个地方了?”
想到这里,席世天心里倏地一惊,暗想:“有人”。随即脑袋一偏,闭上眼睛,装着昏迷未醒,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须臾之后“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了开来。
一个清亮的年轻的男声说道:“百荷呀,这人怎地还未醒来尼?都第三天啦,再这样下去,饿也饿死他啦。”
席世天听他的声音颇为清脆,自忖道:“来人该是一个青年后生,同他一起来的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叫百荷的人。只是不知长什么模样,想来应该是他们救了我。”
说话那青年见另外那人没有应他,续道:“他是不是成了你给我说的那种,一直醒不来也死不了的活死人了?”说完还唉声叹气的感慨道:“可叹,可惜,可怜啊……”
这青年独自在这儿聒噪个没完,这边席世天听了他的话却给气的差些忘记继续装昏迷。
暗道:“小王八蛋,你他奶奶的才是活死人呢。老子这不好好的吗?再说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喋喋咻咻个没完,好不烦躁。”
这时,另外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响亮,语速颇快:“闭嘴,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话音刚落,席世天便感觉一双柔软的手搭上了自己手腕,本能的想要翻腕闪避,顺势一掌推出去,却忽然想起来人该是救自己的人,便忍住没动,任她施为。
他听见这大声大气的话音,这才知道另外那人是个中年女子,心里的警觉不由的放下了大半。
“席世天啊席世天,亏你还自诩是个人物,你自己的伤势你自己不知道么?别说这穷乡僻壤的荒远村镇,就是放眼整个天启大陆,恐怕也没几人能医治的好吧?但是现在,你体内的伤势不但好的七七八八了,就连极为难缠的百日蚀骨散也被人家解了,如果人家有心害你,何必费这许多事情?还暗暗戒备,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当席世天思绪纷飞,疑云满布时。冷不防胸口突然一痛,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心里一口浊气不由自主的吐了出来。
眼见昏迷是继续装不下去了,老脸一红,硬着头皮道:“这是哪儿?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苏醒过来了。检查完伤情,见我一直装睡,也不说破。知道大病初愈不益长时间憋气,便施针排除自己体内浊气。”
薛百荷见席世天睁开眼睛,面带微笑一脸和善缓缓地对他道:“你醒啦?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和之前怒喝青年男子的语气反差颇大。
薛清风看的目瞪口呆,听着她软绵绵的话语,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这,诸天神佛显灵,太阳西升东落了?什么时候忽然转性,变得这般温柔了?”
席世天见薛百荷关心自己,之前的一丝尴尬也抛之不见,转为一丝暖意。
刚想答话,却见她突然双手叉腰、满脸怒气指着自己,也不待席世天回答,便骂骂咧咧的道:“给老娘装,继续装,老娘看你还能装到几时?老娘最讨厌装的人了。”呼一口气,续道:“你不是喜欢睡吗?老娘这就让你、让你睡个够。”
说完双手电转,在席世天周身上下飞快地挥舞了一圈,眨眼间席世天身上就多了数根银针,针尾晃晃悠悠的摇摆不定。
席世天一生纵横天启大陆无有抗手,见到他的人不是望风而逃便是恭恭敬敬。就算没脑子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也早被他一掌拍回娘胎里重新加工去了。那儿见过这样指着自己唾沫横飞的阵势?偏偏自己有恩必报、有仇必究,还不能把她怎么地。
须臾之间,席世天就感觉浑身一会儿酥酥麻麻,一会儿奇痒难耐,十分难受。片刻之后便感觉一阵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薛清风顿时恍然,摇头晃脑道:“书上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古人诚不欺我也。这才大早上的,你这几针下去,人家又要睡到晚上咯,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惹谁不好,非要惹这母老……”
“薛、清、风……”
薛百荷一个爆栗打来,薛清风顿时大叫着跑了开去。
席世天不知道的是,薛百荷虽然不忿他装睡,却也不会胡乱施针折磨他。
这几针实则是为了助他排除体内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