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的颇为瓷实。
就是头痛的难受。宿醉啊宿醉……
嗯?
不对啊!
品缘蓦地瞪大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上方。
她不是死了么?一杯鸠酒归西上天!
这是天堂?还是……
她回去了?
心里一阵抽痛,她这趟穿越穿的什么玩意儿呀!人没捞着,钱没捞着,尽是参见葬礼、逃命、参加葬礼、又是参加葬礼!
用被子蒙住头,她嘤嘤哭泣。
想回来的时候回不来,不想回来的时候偏回来。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呜呜呜……”
朱祁钰无奈的扶额,终于忍不住道:“丫头,边上有一大活人呢!”
!!!
品缘一怔,难道不是回去?而是上了天堂?嗳,这人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她小心的将被子掀开一个角,瞄了一小眼。
“朱……朱……朱……”
朱祁钰没好气的给她一个大爆栗,“猪什么猪?!还牛呢!”
品缘揉揉超痛的额头,道:“你怎么也死了啊?殉情?”
朱祁钰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殉什么情?!谁死了?”
品缘呆愣愣的指自己,“我呀!”
朱祁钰将她揽在怀中,眉眼中俱是宠溺。“谁说你死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品缘糊涂的云里雾里,她感受着温暖的怀抱,心里依旧不是很清明。“是你下的令啊!要不那鸠酒哪儿来的?”
想起赐死品缘的时候,她绝望而悲愤的神情。朱祁钰还是有些愧疚的。
“你没有死!之前的一切只是假象!”
“假象?”品缘不解道。
朱祁钰慢慢的给她做解释。“孟蝶苒是罪人!她必须死,才能将莫品缘带回去。”
品缘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朱祁钰的苦心。
“原是这样……”她芜尔一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朱祁钰瞬间开始考虑要不要说实话,其实,这是伊络的主意!
“我一直很聪明,你不早就知道了?”朱祁钰想,那么美好的画面还是不要让第三者插足了。
“切……臭美的你!”品缘欲挣脱,反被朱祁钰紧紧圈住。
“缘儿!当土木堡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时,我是什么心情吗?当时,我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心都有。若你真的在战乱中死了?若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我……”
品缘伸出纤纤玉指,止住朱祁钰的话。“我还在,我好好的活着!不要再想其他,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即便是噩梦,也安全的醒了……”朱祁钰用下巴摩挲品缘乌黑头发,“我不会再放开你,再不会!”
“我也不会再离开你……”品缘顺着他的话说,忽而想起什么,一个猛子坐正,“要回去了是么?我得和伊络道个别!”
“不许!”朱祁钰脸拉的像长白山。
品缘翻个白眼,“瞧你那小气劲儿!我被你的兵抓走,伊络指不定多担心呢!”
朱祁钰毫不松口,“他才不担心!哼。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品缘气呼呼的下床,“我担心他,行不行?!”
朱祁钰拦得飞快,“不许去!”
品缘僵持半天,以劲儿没朱祁钰大,无可奈何的坐在床上为终结。
“好歹在土木堡战场上,是伊络拼了性命救我。你这人真是……”
朱祁钰扶正品缘的身体,看着她道:“作为他曾经的兄弟,他救了你,我万分感激。但作为大明朝的国君,他是敌人!”
品缘哑然,看来朱祁钰已经知道伊络的真实身份了。
“虽是这么说……可是……”
朱祁钰道:“你现在身份敏感,我不能再冒险让你回去。知道吗?”
品缘只得放弃,望着朱祁钰担忧的脸,她不能再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
……
景泰元年九月初十,品缘跟随朱祁钰回到阔别已久的紫禁城。它巍峨的屹立在阳光中,熠熠生辉,镀上一层威严肃穆的模样。金丝笼也不过如此,关了多少人在其中。有的如鱼得水,有的孤苦终身。
品缘不自觉的后退,身体微颤。
朱祁钰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无形中似乎增添力量,品缘回报一笑。步伐坚定的随他踏入京城。
……
“你说什么?”汪慧珍喝茶的手一顿,指套闪着钻石般耀眼的光芒。凤纹明黄色翟衣彰显她与众不同的地位。
杭妃示意奶娘抱走儿子朱见济,继而道:“姐姐忘了,妹妹出身微寒,百姓中还是有亲戚在的。妹妹的叔叔看的真真儿的。绝对错不了!”
汪慧珍手握成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一无所出,杭妃反倒是得蒙天恩,得了一子。年初又纳了个李妃!其他七七八八的低等妃嫔,自不在话下。孰想,这一趟密行,说是监斩罪人孟蝶苒,又从哪儿弄来个女人?!
“还有什么消息吗?”汪慧珍素日以贤良淑德示人,这次自然不能显出嫉妒的样子,一定要大度,大度……她不停给自己催眠。
杭妃没见到意料之中的醋意,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她并未随陛下回宫。”
“没进宫?这是怎么回事?”汪慧珍更加好奇。藏着掖着,不是景帝的风格。
杭妃也是不明,“听侍卫们说,陛下一进宫,便传召了唐兴。”
“唐兴?”汪慧珍更迷惑了,唐兴不过一个小官,巴巴的传召他做什么?
“罢了!妹妹,不说这些了。”汪慧珍笑着喝茶,“今儿找妹妹来,不过随便聊聊。如果真是陛下纳妃,多一个人为皇家开枝散叶,岂非好事一件?”
杭妃的笑容挂不住了,讪讪的顺着汪慧珍话说:“自然,自然是好事。妹妹也很高兴。”
汪慧珍笑而不语。看来,她需要派人调查一下唐兴这个人了!
……
“姑娘,先住在此处吧。这是我们大小姐的屋子。”唐管家毕恭毕敬的带着品缘来到一处优雅小筑。
那是一处假山环绕,小溪流水的亭台楼阁。原来这位小姐,也是极雅之人。
“还满意吗?”唐管家不清楚品缘的身份,本对一个陌生人入住大小姐的屋子多有疑虑,却在看见老爷卑躬屈膝的样子,瞬间明白这主惹不得。
“甚好。”品缘颔首道。“我住这儿,你家大小姐住哪儿?”
唐管家变了脸色,叹气道:“姑娘快别提。我家大小姐在六年前被拐子拐走了,至今未曾寻到。老爷特意命人留下院子,说是想念小姐的时候,便来看看。”
又是一宗惨案。
品缘很是同情,“你下去吧。我自去歇着。”
“是。”唐管家道,“晚些时候,给姑娘安排丫鬟伺候。不打扰姑娘了,老奴告退。”
屋子内干净无尘埃,想必是唐老爷经常派人打扫。屋内摆设简单,并无过多的坠饰,一旁的书案上象征性的摆着几本书,品缘翻了翻,都是什么《列女传》、《孝经》什么的。走到拐角处,立着很多画轴,品缘本想看看,但觉得不太好,遂罢了。旁边木凳上摆着个小箩,里面是各色的绣花线,一把剪刀,还有一块未完成的绣图。
唐家小姐,应该是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贤淑女子。可惜……
“哎……”
绕过屏障,品缘解下粉色床帐,只觉困乏难受,想着心思,歪在枕头上,迷迷糊糊也就睡去了。
……
不知睡了多久,有敲门声传来。
品缘用枕头盖着脸,本不欲理。忽而想起来这是唐家,自己是客人。这才一个激灵,起身坐着。
“谁在外面?进来吧。”
一个约摸十几岁的小姑娘笑眯眯的走进来。她扎着双团髻,一身青灰色布褂子,头缀饰两三个下等玉做的点翠。她将手里的盆放在外屋茶桌,转身走向还赖在床上的品缘。
“大小姐,萍儿伺候您更衣!”
品缘抱被子缩成一团,一只手止住她前进的步伐,“等会儿,等会儿!谁是你家大小姐?”
小姑娘捂嘴笑,“当然是大小姐您啦!六年了,大小姐出落的可真是标致!”
品缘无语,她睡一觉,又穿越了?
“现在要去做什么?”品缘问道,还是走一步算一步。
小姑娘笑道,“让萍儿伺候小姐净面,更衣。然后到正厅见安公公和老爷。”
安公公?她记得朱祁钰身边那总管太监就叫安泰。正好可以找机会问问他,朱祁钰到底想干嘛。莫名其妙把她安在这么个地方,还做了人家家的大小姐。
那个小姑娘,名叫萍儿,是家中特意为大小姐找的丫鬟。自唐家大小姐四岁时被拐子拐走,唐老爷思女过甚,也就没打发这丫头。
萍儿找出很漂亮的蓝色月华裙套装,又为品缘画好眉黛,擦上胭脂。
“大小姐本就清秀,这一打扮下来,真是好看。”
萍儿适时的夸奖让品缘很高兴。又让她松松的挽个简单的髻,这才陪着品缘来到大厅。
主座上,唐兴一身官袍,苍老的面庞不像是三十五岁的人,倒像是五十岁。此刻,这张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欣喜,整个人焕发光彩。
“小女子参见唐老爷,安公公。”品缘欠身作揖。
安泰笑的眼眯成一条缝,“哎哟~~瞧这大姑娘,细皮嫩肉,白皙水灵,好样貌啊!”
唐兴骄傲的昂头,“公公过奖,公公过奖。”
安泰道:“唐老爷,怕是您也没想到姑娘出落的花朵一般吧!”
唐兴越发忍不住满脸喜色,“那是,那是。“
安泰指着品缘道:“大姑娘还不知道呢吧!刚洒家听大姑娘喊什么唐老爷?那可不对!应该是……”
品缘狐疑的看着安泰,安泰偷偷递个眼神,“应该叫爹爹才对!”
爹……
品缘对上唐兴期盼的眼神,激动的表情。那是一个寒战。
朱祁钰演哪出子?品缘无语,要是这家伙没事耍她玩,搞个爹给她,她非活吞了他。
“爹爹……”那管家说,大小姐失踪六年,表演上得加点感情。品缘在说这话时,热泪盈眶。
“薇儿……”
唐兴顾不得安泰在旁,颤巍巍的下了座位,一把抱住品缘。品缘只觉扑鼻而来一股子老人家的味道。
“薇儿,爹爹对不起你。害你受苦了。”
品缘想着姨妈临死时的样子,伤心的流下眼泪,“爹爹,女儿终于见到爹爹了。”
安泰笑着看这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叹道:“唐夫人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公公说的是……”唐兴放开怀抱,拭泪道。
“唐老爷,洒家方便和令嫒说说话吗?”安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