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那熟悉的气场,苏月笙想也不想的开口道:“刘岱,你个二愣子,咋个每次都没有轻重呢?”
身后之人已经转过身子,正是刘岱,他有些不满的双手环抱胸前,一脸鄙视的看着苏月笙:“一个大男人,这点力道都受不了?我倒是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将门之后啊?长的这么秀气斯文看似弱不禁风也算了,偏生文采还那么好,整个一酸儒,不知道苏将军戎马一生,铮铮的男儿,怎的生你这么个娇气的贵公子……”
看着刘岱的表情,苏月笙也不气,反笑道:“我这样不好,难不成像你这样长的牛高马大五大三粗,走哪里,只要眉毛一蹬,人家都不敢惹,活脱脱一个毛匪山寨里的二当家的。”
其实刘岱长的并不像苏月笙寒碜的那般,他一米八几的标准帅哥身量,配上他那身不错的功夫,俊朗的五官,虽秀气不足,但那仿佛经过削刀雕刻的轮廓更添了几分男子的硬朗,要知道人家还是这燕都出了名的三大美男子之一呢!
这口口相传的美名可不是白戴的。
“为什么是二当家的而不是大当家的?”
刘岱一时好奇,睁着他那明亮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苏月笙,倒也还没在意苏月笙言语里的取笑。
苏月笙闻言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摸样,幽幽道:“但凡大当家都是要有点脑子的……”
“苏月笙!”
“二当家的”终于听明白苏月笙话里的嘲笑,一声暴喝,就要一掌把那牙尖嘴利次次占尽上风的家伙拍死,岂料那家伙非但不躲,反而转头对他明媚的一笑。
那笑如此动人,让人觉得岁月娟娟静好,心花此地开放。
刘岱举起的巴掌也不知不觉的放了下来,连他都不知道为何,每次见着苏月笙一笑,他都不受自己控制的举械投降。
见刘岱已经不再生气,苏月笙立马找了个话题将刚刚的事情岔了开去:“听说皇上派你去调查二皇子遇刺一案?”
“嗯,”说起这,刘岱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有些愤愤的道:“你也觉得是太子做的?”
“未必。”
得到苏月笙的回答,刘岱的眼睛顿时亮了亮,他一把将苏月笙拉至离金殿有些距离的一处花园里,神色凝重的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倒不是,只是我的一些推测而已,”苏月笙瞥了刘岱一眼,分析道:“如今朝堂之上,争斗的最为厉害的便是太子同二皇子,试问,如果他们两败俱伤,谁最得利?”
还以为苏月笙会说出什么高谈阔论来,闻言,刘岱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说的四皇子,可是这样明显连三岁小孩子都能猜到的,他又怎么会去做呢?更何况这次,二皇子遇刺,太子被禁,他本可以从中大做文章,可是你看,他就连今日的朝会都抱恙未曾参加,并且,四皇子这般才能出众,太子和二皇子却并没有多防范他,他们自是有足够的把握四皇子翻不了什么浪来。”
“众所周知,四皇子的母妃李贵妃是宫女出身,根本就没有任何家势背景,之所以能坐到贵妃的位置,也是因为当年产下龙子,再加上她性子上的不争,才颇受皇上喜欢,而太子,是赵贵妃所出,宰相赵洛的亲外孙,他们的身后是整个赵阀和我们刘家的支撑,二皇子的母妃德妃,乃是三朝天子太傅,文尚修的嫡孙女,文太傅学生遍布朝野,又盘根错节,因此,这场皇位之争,不光是太子和二皇子之争,是赵贵妃与德妃之争,也是赵阀与文阀之争。”
见苏月笙并不答话,刘岱继续娓娓道来,“我想,之所以让二皇子和太子都放下戒心的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四皇子的锋芒,且不说他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撑根本不足以和两大势力抗衡,就是他真的是对着皇位有野心,定然是会暗藏自己的锋芒,伺机而动,而不如现在这般将他那盖世风华都完完全全展现。我分析了这么多,你该懂了吧?”
刘岱一口气说完,却见苏月笙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哂笑道:“想不到二当家的脑子也不赖嘛!”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刘岱的脸立马憋成了猪肝色。
见状,苏月笙扑哧一笑,也不再逗他,“你分析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不仅仅这些。”
“哦?”
“不然,”苏月笙踱步,看着眼前的一树开的正好的梨花,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正是四皇子的策略呢?正常人都忍气吞声收敛锋芒,以免惹人疑心,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人,虽然在风头上盖过了两个皇兄,更讨了皇上的欢喜,虽然让太子与二皇子心生不满,但这样也反而让他的哥哥们觉得他并非是放眼于皇位之人,因为他连最基本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都不懂,他们反而不会动他,因为一旦做出什么举措,被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另一方势力抓住把柄,便是再难翻身。”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苏月笙没有说出来,她觉得燕恒,远不止那般简单。
那一夜在李府的误打误撞,昨日在花船上的可以隐藏,燕恒岂止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听完苏月笙的一番话,刘岱若有所思,不由问道:“但你看,就算四皇子再是天纵之才,在朝堂上没有根基,即使皇上青睐他,有意将皇位授予他,他能坐的稳吗?咱暂且不说他了,说眼前的吧,”刘岱苦着脸继续道:“你不觉得当前最重要的是弄明白,皇上是偏向与太子多一点,还是二皇子多一点?这次的遇刺,在皇上心里,是相信了是太子做的吗?”
苏月笙随手拈来一枝梨花,如玉般细致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娇嫩的花瓣,叹息道:“他相不相信是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派你去彻查这案子吗?”
闻言,刘岱恍然大悟,皇上明明知道他是站在太子一方的人,还派他去查,不是明显的给了太子一个开脱或者自救的机会吗?
他早先怎么没想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岱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自己额头,心情大好,又忍不住要去拍苏月笙的肩膀,岂料那人仿佛有先见之明一般,灵活的避开了,他不由得拊掌大笑,跟苏月笙摆手匆匆告了别,便去查他的案子了。
刘岱转身走后,苏月笙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一种难言的惆怅在心头蔓延。
刘岱的姐姐早在三年前便被册封为太子妃,诞下皇长孙,刘家和太子早已经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刘岱身为刘家的嫡子,又怎能卸去肩头上的担子。
只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胜的会是太子吗?
苏月笙想起这,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昨日在桃花节上见到的那个举世无双的身影,一声轻叹便消散在了旖旎的春色里。
“果真不愧是状元,竟然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从背后传来一声如玉石抨击,如琼音般悦耳的男子声音,只是此时却不是欣赏那人带着让人沉溺的声音的时候。
闻言,苏月笙心头警铃大作,刚刚跟刘岱谈的入神,竟没有想到这花园里面还有其他人,这些谈话,随便拉出一句都可以扣上个大逆不道霍乱朝纲的罪名,更何况谈论的还是三位皇子,她惊骇之下转头撇去,见到那人含笑注目过来的眸子后,顿时觉得心下一片冰凉。
凉甚隆冬腊月,亘古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