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倾月的神色间已经不再生气,苏月笙舒了一口气,这才将心头的疑虑一股脑的问了出来:“这是哪里?还有,我怎么获救的?我记得当时隐约听到人说是燕军杀回来了,按理就算你和爹爹杀过来,肯定赶不及的,救我的,又是谁?”
“你也知道我们赶不及救你?”这话却是再次挑起的倾月的怒火,他抬眸,语气冷冷的反问道。
难得一向温和如玉的人有这般计较的时候,心虚的某人立马耷拉着脑袋,靠着床壁乖巧的去画圈圈。
见她这摸样,倾月心头的气顿时消了大半,也不打算再同她计较,他无奈道:“这里是锦州太守的府邸,当日我和苏伯父赶至的时候,你还有半口气在,从楚军手里救下你的是从郡州调过来的兵马,若非他们赶到,只怕……”
说到这里,倾月便再没继续说下去。
“郡州调过来的?”苏月笙的脸色一沉,许多她不愿意去想的念头顷刻间浮现在脑海。
倾月起身,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压低了声音,有几分犹豫的开口问道:“太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的女儿家身份?”
“砰!”
冷不丁的被倾月这么一问,苏月笙猛的一抬脑袋,正好碰到了床框上,动作之突然,力道之迅猛直接让她再次眼冒金星。
“哎哟!”她忍不住痛呼,揉着脑袋,用不满的眼神无声控诉着倾月。
倾月有些哭笑不得的抚了抚额,将刚刚的那一脸凝重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淡淡的笑着,仿佛刚刚额头被碰了个大包的是自己,“月儿,你何时才能稳重点?”
这话说的,好似自己没长大一样,事实上以自己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年龄都比他大了好些的伐?
“稳重?”苏月笙摸了摸鼻子,“本公子一向很稳重的,这两年都没多没少一斤肉,重量很稳,很稳重。”
“……”
无言以对的倾月转身,一边开门,一边悠哉道:“苏公子,恐怕要更稳重才行,至少,最近这半月都必须在床上稳重了。”
“半、半月?”听闻要在床上将养半月,苏月笙立马苦着张脸。
这时,房门被打开,苏月笙循着有些耀眼的日光看向门外,这才看到有人跪于阶前,如玉雕一般,风吹不动。
那身锗红色铠甲,英朗的眉目,还有那久经沙场的凌然气场,苏月笙一眼就认出正是救自己于楚军刀下的那人。
只是,此刻他为何跪在房前?看样子,已经跪了好些时候了。
她心下正疑惑,想着自己要不要跛着脚,跳出去看看,这时候,倾月仿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虽是背对着她,那句句冷冰冰的话却是一字不漏的飘了过来:“你要是想下半辈子都跛着脚,或是让未清干净的余毒再入肺腑,一命归西,你就下床吧,反正以后可以省了我好多药了。”
“有没有这么严重啊,你就会唬我!吓死人横竖不交税是吗?”
“不听医者言,后果自负。”
“……”
她本已探出被子的一只脚在听到这话之后,立马识相的缩了回去,气势上却是不想服输,抬手抄起枕头就想砸过去,但转念一想,还有外人在的,可不能丢了她如玉公子的风范,失了体面,最终只得老实的把枕头给放了回去。
虽是告诫她不许下地,但倾月到底是善解人意的,他走过那下跪之人的身边时候,低语了两句,那人立即领悟般的点了点头,起身,踏步进了房间。
苏月笙拥着被子坐好,还在等着他说什么,却见那人走至一丈距离就一头再次跪了下去。
“末将廖彦,拜见苏大人。”
“廖将军请起,苏某不敢当,可是你及时出手,救了苏某?”苏月笙一脸感激的看着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
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脸色写满了与之不相符合的沧桑,听苏月笙此说,他竟有些赧然。
“不敢,廖彦有罪。”
苏月笙见他报了家门行了礼,却依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不由好奇问道:“将军这是何意?你既救了在下,便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何谈罪过?”
廖彦闻言身子一愣,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一低头,不无愧疚道:“此次调度都是末将所为,不关乎太子殿下的事,末将起初不知道苏大人是太子看重的人,妄自揣摩的了太子意图,险些酿了大罪。”
听他此番说来,却是换来苏月笙一怔,她这才想起,倾月刚刚说,是郡州调来的兵马及时救了自己,而郡州……是他的封地。
明明是一个一石二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怎的一转眼却变成了不计代价的前来营救她?
她有些搞不懂了。
见她不置可否,廖彦继续道:“所有的责罚由末将一人承担,请苏大人不要误会太子,当他得知苏大人身处险境,当即千里飞鸽传书末将不惜代价护得苏大人周全,太子……”
“罢了,”苏月笙淡笑的出口,打断了廖彦继续说下去,她将头偏了偏,整个人靠在了床头,用毫无情绪起伏的声调道:“都过去了,不重要了,更何况,若是没有你当日及时赶到,不惧危险救月笙,恐怕这世上再没有我这个人了,孰是孰非,我心里都有数的。”
廖彦见苏月笙这般神情,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解释清楚,可是却又梗在喉头,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他一咬牙,再次一拜,便退了下去。
见他走了,苏月笙眉宇间那神色如常的笑意才慢慢收起。
刚刚廖彦的话再次缭绕在她脑海。
燕恒,不是你的意思吗?亦或是他人代你承认?
可是,若真的是你,为何还要救自己?何不借此彻底灭了自己灭了爹爹苏家军?
不是你吗?你那般算计世事,清冷绝情的性子,要她如何轻言相信?
正出神,门外又侍婢传来清脆的声音:“苏公子,太子差了信使,正在外堂候着,要不要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