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着前方将士所剩口粮不多,苏月笙带兵一路疾行,几乎是连日连夜赶路。
要将这些粮草送达玉碟关、云阳关一带,就要途经柳州、云州,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数十天,所以苏月笙很着急。前段时间边关已经发过多封急报,粮草告急,但那几日京都风起云涌,瞬息万变,人人都是风声鹤唳如临大敌,根本无人顾及的到边关战事。
直到大局已定,燕恒坐稳了太子之位,她上报的奏折才被通过。
如此耽误了些时日,恐怕父亲在边关支撑的更为困难,想到此,苏月笙越发策动着惊雷往前奔去。
“月笙,也不急在这半日,你这身体吃不消。”
眼看着连日来风餐露宿,疾行赶路的苏月笙一天天消瘦下来,倾月忍不住想劝住她。
“没事的,本钦差身体好的很,更何况还有你这神医在,自然更不是问题。”苏月笙趁着四下没人注意,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再过半日,便能抵达云州,穿过了云州就能见到苏将军了。”
她在军中,一般都以将军称呼爹爹,一想到就快要见到爹爹,她此行的任务算是卸去了一半,心头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入夏,傍晚的斜阳妖冶着如血色般迷离的云彩。
风吹过,少年打扮的女子鬓角的发丝有些缭乱,在风中肆意飞扬,映着那般带着醉意的天空,任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绝世丹青。
底下的将士见了,一时竟舍不得移开眼。
倾月都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有某种晶亮的光芒一闪,转瞬即逝。
见她如此坚持,他也知道劝阻也无用,只得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但望你凡事不要勉强自己。”
苏月笙自然知道这话里的意味,倾月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上一任药神谷谷主便是他父亲,当年就已对她这个身体下了定论,最多活不过十八岁。
当穿越过来的苏月笙得知这病情的时候,登时郁闷的想吐血,这好比你一出生便已然被打上了绝症的烙印,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她也不知道用现代的医学观点来看是个什么病,她大学里选的是文学系,跟数理化都不搭边,但据她多年从电视剧上看出的经验,这病类似于心脏上出了问题。
因为每次发作,她都是痛的心脏痉挛一般,浑身别说是内力真气无法运行,就连身体都抽不出一丝的力气。
而且,倾月的父亲算的也果真不错,随着这身体年岁的增长,这病发作的也越发频繁。
从八岁那年初时的一年一次,到如今,差不多也算是一个月一次。
现在,二八年华,正是这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候,却也离那十八岁的差不离了。
所以,她所剩的时间并不多了,因此,她更想为爹爹,娘亲,云浅做点什么。
平定了眼下的乱世,让燕国的百姓安居乐业,爹爹安然归故乡,也算了却了她的心愿。
这些倾月都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曾放弃为她研制能治疗的药,只是事实证明,收效甚微。
想到此,苏月笙抬眸,对着倾月感激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却瞥见前方有两骑飞快的奔来。
看那马上之人的神情,苏月笙心下不由得一紧。
那分别是她派去前方探测的斥候和同爹爹联系的信使。
那两人速度之快,转眼便奔至苏月笙马前,可见情况之紧急。
她当即吩咐了队伍停下整歇,自己也下了马,将那两人叫到了一边,才向他们问起缘由。
拆开看了信使递过来的火漆信函,又听了斥候的回报,苏月笙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中,眉头已经蹙在了一起。
见她表情如此凝重,倾月和另外两位将领也跟了过来。
“苏大人——”李云泽是个急性子,率先开口问道。
他和陶应之本是这一万精兵的主副将,太子出发前有对他吩咐,让他听命于苏大人,护苏大人周全,是以这一路他尤其关注苏月笙。
苏月笙见他三人前来,也不多言,直入主题,“昨日夜里楚国从西侧突袭玉碟关防线,与齐国军队左右呼应,如今已经占领了郡阳,而苏将军和主力部队则被齐兵困在了锦州。”
“什么?!”
听闻此惊变,李云泽忍不住惊讶出口,“楚齐联盟不过短短几日,怎的齐国发兵如此之快?”
“确实下手有够快。”在一旁一直保持着冷静的陶应之也附和。
苏月笙挑眉,“他们只怕是早已布局好了一切。如今,我们再要送达粮草,只怕是麻烦了。”
熟悉这里地形的李云泽和陶应之很有默契的叹了口气,岂止是麻烦!
如今燕国大军被困锦州,而且粮草已尽,若是他们再不及时送达,只怕是再不可能挽回局势了。
但是,现在郡阳被攻陷,而要去锦州,郡阳是必经之地!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要冲破楚国的重兵防线,让他们一万人马直面对方十万甚至更多的兵力,以卵击石也不过与此,他们这是去送死,根本上毫无意义的送死。
这一番惊变,运送粮草无异于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月笙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险绝,想是齐楚早已料到僵持这久燕国粮草匮乏,特地从侧面夹击,断了运粮的必经之路,这样,燕国的苏家军,即使再强悍,也只是困兽之斗。
好个如意算盘。
苏月笙暗赞,脑子却是飞速的运转,想着对策,半响,她抬眸望向李云泽,“李将军,你最熟悉地形,从郡阳锦州,有几条路?”
“从郡阳到锦州,必须要翻过逡疾山脉,只有左右两条路可走。”
“两条路相距多远?过了逡疾骑马最快多久能到达锦州?”
“相距四十公里,一旦过了逡疾山,骑马也不过一个时辰,不过如今锦州外围全是齐国的兵马……我们即使插了翅膀飞过去逡疾山,也同样……”李云泽欲言又止。
苏月笙自然知道他的担忧和顾虑,只是让她现在退回去等燕恒的援军,她做不到。
且不说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让她看着爹爹和数十万大军危在旦夕,她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她自顾呢喃:“十里,一个时辰。”
李云泽和陶应之面面相觑,皆是不解,而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倾月却眸色一亮,转瞬便明白了苏月笙的打算,只是随即,一抹担忧又笼罩在了他心头,他还未说话,便见着苏月笙眉梢一挑,继续追问那两条路的地形。
之后,一抹豁然开朗的笑容浮现苏月笙嘴角,“我有办法,只是,步步凶险,不知你们可愿意助我?”
虽是征询的语气,但她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闻听苏月笙有对策,又那般笃定的神色,李云泽陶应之当即跪下齐声道:“末将身为燕国将领,能在战场上为我燕国抛头颅,洒热血,是我等荣幸,一切听凭苏大人吩咐。”
苏月笙垂眸,又仔细询问了一番,终于下了决定,她再次抬头,对着众人道:“办法无他,调虎离山,破釜沉舟而已。”
闻言,倾月脸色一变,“月笙!”
苏月笙转眸,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见着那如春风和煦的笑,倾月顿觉的心旌一荡,恍觉多少个静如止水的流年,都不抵这一刹那芳华。
他在她身前站定,语气温柔却很坚定的道:“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