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自语着,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他挣脱开流莺的手,慢慢的走到嫣然的床边,大手握住她的柔荑,像个孩子般小心的询问:“娆儿,我不闹不吵,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好不好?”他轻摇着她的手,可是,她依旧紧闭着双眸,没有一丝反应。
他紧抿着唇角,一双眸子哭的通红,“醒一醒啊,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以后,不会缠着你让你给我煮梅花茶,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好不好?你醒一醒,看看我。”
他哭着,眼角的泪大滴大滴的滚落,那纤细的柔荑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的活下去,你说,会让我当你孩子的干爹,你明明应了我的,你为何不守信用?”
梓木香桌上的香炉檀香袅袅,氤氲的烟雾丝丝缕缕萦绕于半空,却怎么也遮不住空气中的血腥气息。
明初寒拿着白色的手巾堵在她的伤口上,不一会儿,便被鲜血染成红色,他又重新拿起一块新的手巾放在她的伤口处,那汩汩冒出的鲜血几乎可以透过他的指缝往外滋涌。
太医已经用过了上好的止血药,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的血。这样下去,就算不是因为心脏枯竭而死,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去。
他的眸底红红的,看着她脸色惨白的样子,心都绞了一起。
他真想替她痛,替她受伤。
“殿下,我来吧,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好么?”流莺站在他的身侧,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自从嫣然受伤之后,他几乎就没有合过眼。
明初寒没有言语,一双眸依旧一瞬不瞬的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她,替她伤口压着手巾的手也没有丝毫松懈,好似与外界完全隔离。
流莺抿了抿唇瓣,将伸出的手收了回,只得安静的守在他的身边。
窗外浓重的夜色淡去了一些,连漫天星光都隐匿了几分,再过几个时辰,新的一天就要来临了。
新的一天代表着新的希望,但对于他来讲,却是未知的恐惧。
太医说,她撑不过今晚了,那是不是代表,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握着手巾的手有一丝颤抖,另一只手紧紧的扼住她的手腕,感觉着那里面轻微而又缓慢脉搏的搏动,他真的害怕,下一瞬,那里就真的没有了动静。
那该是怎样一种骇人的死寂?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良久,他蠕动着苍白的薄唇,喃喃的开口问道。
流莺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转过头来回答:“现在是寅时了。”
“寅时……”他轻声的重复了一遍,眸底的水痕愈发明显,“寅时了,快要……天亮了呢!”
流莺轻蹙着眉尖儿,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完全天亮了,最后的期限到了,尉迟夜,还是没有回来,娆儿姑娘,怕是真的没救了。
她望着床榻上的她,眸底一片惋惜,真可惜,这等绝色佳人,就要这么香消玉殒了。
还没来得及哀叹,窗外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流莺和明初寒几乎是同一时间回过头去。
除了明初寒,还有谁敢在这太子殿钱策马奔驰?
明初寒霍然站起身来,一双紫瞳瞪的老大,他不受控制的朝着门外跑去,打开门的那一瞬,外面白色寒凉的雾气蓦地扩散开来,合着一世如墨的夜色晕染在他的眼前,而那个男人,就那么硬撑着站在他的面前,右手中还紧紧的攥着被冰块包裹着的冰魄雪蝶。
“快救娆儿!”尉迟夜嘶哑着声线,颤抖着摊开手掌,那冰块被他的鲜血印染的不成样子。
明初寒接过它,眸底氤氲的潮湿蓦地聚集,他紧蹙着眉尖儿,感激的望着尉迟夜,“谢谢你,准时赶了回来。”
尉迟夜紧抿着苍白的薄唇,一袭黑衣被鲜血晕染的不成样子,整个身子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撑到了,撑到了回来。
直到将手中的冰魄雪蝶完全交到明初寒的手上,他的整颗心才完全放松了起来。
“我扶你去看太医吧!”站在他身侧的流莺看着他浑身是血的虚弱模样,不禁想要伸手去扶他。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去看娆儿,看她醒过来。”
流莺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尉迟夜吃力的朝着房间走去,他现在的身子太过虚弱,每走一步,都要花费他好大的力气,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几乎是要借着扶门框的力道才能使自己不跌倒。
流莺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有好几次她都想走上前去扶他去看太医,可是,看到他那认真又极其渴望看到娆儿姑娘的样子,她终究止住了上前的身子。
她清楚的知道尉迟夜对娆儿姑娘的伤害,原本,她曾以为他薄情。
但是,其实他对娆儿姑娘的感情比她想象的更要情深。
甚至,一点也不输给殿下。
尉迟夜走到房间里的时候,太医已经弄下了冰魄雪蝶的磷粉,合着清水喂进了她的口中。
才短短几天不见,她比之前昏迷的时候还要更瘦弱,连眼窝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放在被子外面的柔荑,纤细的连骨节都分外突显。
她有一双漂亮的手,他很早就知道,尤其是她弹琴的时候,那白皙无骨的柔荑拨着琴弦,如青葱般的指尖圆润又细腻,而如今,却被伤痛折磨成这个样子,如何,能让他不心痛?
他踉跄着身子,吃力的慢慢走向她,一双如墨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昏迷中的她,眸光温柔的不像话。
明初寒也同样站在她的床榻边,一双紫瞳紧紧的盯着她的容颜,希冀着奇迹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被喂下磷粉的她仍然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始终,都不肯醒来。
尉迟夜紧抿着唇瓣,心脏狂烈的跳个不停,那双印满水痕的眸充斥着满满的渴望,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只有紧紧握紧拳头,才能稳住他不安的情绪。
终究,明初寒有些沉不住气的问身边的太医:“不是服用了磷粉了么?怎么还不醒?”
张太医的额头上密布着细密的冷汗,他有些紧张的擦了擦额头,对于冰魄雪蝶的认识,也不过局限于听说,他也不清楚这磷粉的功效会怎样,到底能不能救她,完全是未知数。
他刚忙用手搭上嫣然的脉搏,重新为她诊其脉来,那脉搏的律动通过指腹一点点的传了进来,也是同一时间,他的脸色突然肃穆了起来。
看到张太医的脸色骤变,尉迟夜和明初寒的神情瞬时紧张了起来,连呼吸都放的极为缓慢。
“她到底如何?”尉迟夜蹙着眉头,紧张的问道。
张太医一点点的收回指尖,紧闭着眼睑无奈的摇了摇头,“太晚了,这磷粉,来的太晚了!”
寒风从半关着的窗子里吹袭而来,吹散了原本袅袅升起的香烟,让整个内室都染上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