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没有言语,纤弱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精致的容颜越发的苍白,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残破成碎片。
“是我的手艺太差,惹娆儿嫌了吧!”尉迟夜紧抿起唇瓣,敛起眸底幽幽的光,“你若不喜欢,我可以让厨房做些别的来,不能一点不吃,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嫣然依旧没有言语,暗淡的水眸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好似隔绝在尉迟夜的世界以外。
“娆儿,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尉迟夜的眸底有隐忍的泪,他紧紧的趴着铁门,哀求着。
嫣然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安静着,呆滞着,暗淡的眸底再无昔日的生机。
终于,他只是惨白的笑笑,嘶哑着声线说道:“那娆儿今天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到了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子,一双幽暗的眸深深的望着她。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出了房门。
房门轻轻的被关上,那照射进来的光影突然被隔断,整个房间又恢复了一片黯淡肃穆的景象。
她不禁蜷缩的更紧,可是不管怎么拥抱自己,她都觉得冷的生疼。
尉迟夜没有换喜服,只穿了平常长穿的那件黑色玄衣,他看着被轻薄红纱遮盖着白亦伊,那抹红,艳的刺眼。
多少次,他也在梦中期盼过这样的景象,他的娆儿为他披起嫁衣,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与他一齐拜天地。
她一定会很美,在他挑起她盖头的那一瞬,他想,他一定会沉醉于她的笑靥之中,烛影灼灼,映着她顾盼倾城的容颜,让他迷醉。
“一拜天地--”
“怎么回事?怎么新郎官不动啊?”
“就是啊!”
白老爷子坐在主位上,面色不佳,今日尉迟夜没有穿喜服他已经很是不满了,到了这拜堂的关键时刻,他又演的是哪一出?白老爷子轻咳一声,“夜儿--”
尉迟夜朝着白老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爷爷,你让我娶伊伊,我娶了,但是这堂我拜不了,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即使没有拜堂,她白亦伊依旧是我的妻。”
他走到白亦伊身前,凑到她的耳畔,“伊伊,我是娶了你,但是这辈子,你都休想我会碰你!”
绵延无际的黑夜中,升腾起道道烟花,在浓重夜幕下姹紫嫣红,璀璨的不可一世。
那瑰丽的光芒透过狭小的窗子映射进青玄色的地板上,瞬时晃了她苍白的容颜。
蓦地,房门被打开,如墨的黑夜卷裹着一个黑影,那身影欣长挺拔,就这么出现在嫣然的眼前。
嫣然睁大了眸子,那人的身后升腾起无数烟花,径直划过如墨的夜幕在远方的空中绽放星芒。
巨大的光亮照亮了眼前的黑暗,那一头飘逸飞扬着的银发如缠绵着的蛛丝在颓然绽开的烟花里显得格外刺眼。
“明初寒?”嫣然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呢喃出声。
明初寒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踏着流星般的花火而至,在身后玉树琼花的世界里,恍若天神。
他走到她跟前,紫色的瞳仁瑰丽成宝石,他轻声喃喃着,言语间是掩不住的心疼,“娆儿,你受苦了!”
嫣然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攸地,裂开惨白的笑容,“你怎么回来?”
明初寒深深的望着她,那比女人还美上三分的容颜荡开笑意,他向她伸出手,带着浓浓的眷恋,“我来带你走!”
“走?”嫣然轻问着,蹁跹的睫毛低垂,遮住黯淡无波的眸,良久,淡淡的轻嘲着,“还能走去哪儿?这牢笼,怕是要囚我一辈子!”
“娆儿信我么?”明初寒紧望着她的眸底,幽幽出声。
嫣然重新抬起眼睑,幽幽眸光落在明初寒的身上。
他紧抿着唇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皎洁的眸底氤氲着不可撼动的执着和不容忽视的期盼。
“明初寒……”
“娆儿,跟我离开吧!远离尉迟夜,远离南宫瑾,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生活,如果你不喜欢皇宫,我便也不当那个什么太子,只要你喜欢,任何地方,我明初寒愿一生追随。”
他的神情那样真挚,流光溢彩的眸绵长又深邃,整个眸底倒映的满满是她的影子,那素净的白,那熟悉的容颜,那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摸样,当年仅仅是那一眼,便注定了他永生的沦陷。
她是想离开,只是,她不想给他希望,因为无法兑现的希望才是那最伤人彻骨的毒。
嫣然摇了摇头,“明初寒,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只是,我不能同你离开,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你应该心系天下,博爱你的臣民,而不是我。”
“你也是我的臣民啊,那我爱你,又有何不可?”他执拗,看向她的眸底满是殇。
“明初寒……”
“娆儿,如若今夜你不跟我走,那来日,便再没有机会了。”明初寒说着,指着那夜空中此起彼伏升腾起的烟花道:“你可知道,今日这府中为何这么热闹?”
嫣然微眯起眸,黑漆漆的瞳仁被道道升腾起花火映满,宽大的水袖中是她抑制不住颤抖的指尖。
她轻颤着声线,“为什么?”
“今日,是尉迟夜和白亦伊的成亲之日!”
她就像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僵硬在原地,她伸出颤抖的指尖朝向窗外,喃喃道:“今夜,好冷呢!”
她一袭白衣穿梭在这绵延无际的黑夜中,在跳上高墙的那一瞬间,她如墨的眸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下。
那层层红帐垂地的走廊上还仿佛残留着她的影子,在那泛着鱼肚白的清晨,那瑰丽晚霞满天的傍晚亦或是那星辰极美的夜晚,她都会穿梭在那长长的走廊上,端着煮好的汤药送到尉迟夜所住的院子。
他喜欢在长廊的尽头等她,高大的身影依靠在柱子上,风起绡动的巨大帐幔在他的身侧起起落落,像是张扬着的巨大羽翼,阳光铺洒间,他周身都是美丽的光晕,好似神邸。
他会噙着笑意,那温柔如水的眸光一直安静的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走近,才会贪恋的将他揽入怀中。
那时,那帐幔还不是这妖娆的红。
还有那幽香满园的梅,他说那是为她而种的,她爱梅,他便一种就是三年。
南国温润的温度养不活那样傲骨的梅,他便打造了一个冰窖,每日用巨大的冰砖将其围绕,那些事情他从来不许别人做,他说,那是她的东西,他不喜欢别人碰,所以,那繁琐的活儿,他一干是便也是三年。
今日,炮竹烟花响彻夜幕,大红喜字张贴满园,竟让那原本娇艳绽放的梅儿都黯然失色。
她想,那梅园终于有了新的主人,可是那新人究竟会不会善待她的梅儿,会不会一个九节鞭就将它们抽个粉碎?
那尉迟夜,他会不会只是冷眼旁观,看着漫天残瓣纷飞,冰冷的眸底没有一丝感情?
她轻敛着眼睑,想着想着,眸底的清泪就奔涌而出,月光下,那蜿蜒而下的水痕像涓涓流淌着的泉,粼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