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庄主肚量可真大,这样还不走?”
他的下颚抵在姑娘耳边温言,“你就快成为我的妻子了,若是你同旁的男人说上两句话为夫便走,岂不让人诟病小气?”
“谁答应嫁你了!”
红泪挣开他的手,自顾自至妆台前卸下艳妆钗环,视他如无物。
他腆着脸走近几步,“岳母大人都已与我定好吉日了,夫人这么孝顺,应当不会违逆吧。话说夫人脂粉未施的样子真是可人,尤其……是这一颗红痣。”说着就要抚上她的脸颊,骆红泪抬眸一脚踹去。
陆茗倒向了床帏,抚榻低唤,“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略显苍白的面色,伤势半真半假,红泪心内担忧,犹豫着上前,“你怎么样?要不要我找大夫来瞧瞧?”
他身手极快地拢住了佳人一双柔荑,捧在心间笑道,“不碍事,别忘了,我是陆氏药庄的庄主,哪里用得着大夫。看你紧张的,你还是关心我的,为什么不承认?”
“我只是不想你在楚馆出事,连累我罢了。”
他受伤,也是因她之故,吕一笑的拳脚不弱,想必伤势也是极重的,他却仍旧玩笑以对,红泪一时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陆茗见她不语,掏出袖中那方罗帕晃了晃,“那这是什么?墙头马上一相顾,共饮交杯换情长……”
他念的羞人,红泪欲伸手去抢,却被陆茗借机抵在了床帏边,勾住尺素纤腰,“泪儿,别骗自己了,你心中有情,有我。”
两人虽已一夜燕好,可红泪对着他,总难抑****。手足无措之下,又是一脚,“你又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我是不会同你做那样的事了!”
他干脆躺在了锦被之上,玩味道,“哪样的事?我可没想,难道我们泪儿食髓知味,还想着那些的温情?”
“谁……谁想了!”
“没想就好,明日就要开始筹备婚礼了,必定忙得不可开交,今夜为夫需养精蓄锐,恐怕有几天无暇过来了,夫人别太想我,早些安歇吧。”
言罢便合上了双目,沉沉睡去。
红泪静静坐在他身侧,瞧着他的睡颜,安稳祥和,儒雅英挺,又变回了多年前那个对她面冷心热的师父,直到此刻她才想通,其实他一直没变,不管他表面如何,这个人,这颗心,也一样是那个怪医陆茗。
揣着长久的念想,芸芸不自觉俯身贴向了他的胸口,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方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
“师父,这些年,你可有一刻想起过芸芸呢?芸芸真的好想嫁给你,可是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还会像今日一样为我与人打架,信誓旦旦地说要娶我吗?”
爱应当是毫无保留的,她用层层谎言浇筑出与他之间的缘分,每每想起,都直令她心底发虚,自己到底该不该同他摊牌,表白一切呢?
之后的几日果真如他所言,他没有来。
吕一笑自那之后也再未见过,楚馆内的生意因当日的斗殴,敢来的恩客也是屈指可数,一时城中大热的花魁票房骤冷。
红泪难得清闲地于园内亭中抚琴,不必练舞,不必早起吊嗓子。
时断时续的琴音,一听便知主人心不在焉,兴趣缺缺。骆冰心晨练后坐下小憩,“最近怎么都闷闷不乐的,可不像要做新娘子的人,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
“他都好几日没见人影了,怎么还能惹我。”
“这我就明白了,原来是害了相思病。照理说,这将要成婚的男女少见面是对的,可若是你实在想念的紧,去找他也是无伤大雅,顺道去看看他将府内布置的如何了。”
“管他呢,谁要去了!”
骆冰心是过来人,摇了摇头,转出后园去。
适逢陆府一溜小厮捧着几个红盒子匆匆赶来,“亲家夫人,这是我家老爷挑的几盒喜饼样子,吩咐咱们拿过来给您试试,若是吃的合心意了,咱们就去下订。”
这个挂名女婿想的还真周到,她揭开瞧了瞧,着意在袖下将糕点捏碎了些,又不着痕迹地盖上,“嗯,看着都不错,不过我家女儿惯爱自己拿主意,你们再送去由她亲自品尝吧。”
“是,小的这就去!”
骆冰心嘴角漫过一丝笑意,路我都给你铺好了,这下看你还不乖乖就范,名正言顺去陆庄找你的情郎!
果真,骆红泪瞧了零碎糕点,气恼极了,直言陆茗敷衍行事,当下便随着小厮车驾跟回了陆府,兴师问罪。
一众小厮只恐牵连,个个伏低做小跟在她后头,是以这位花魁娘子走进陆庄时,是昂首阔步,气势逼人。
庄内多的是耳报神,姑娘的车驾方到半路时,萧针娘便听得了风声,此时已想好了对策正端坐在前厅主位上,宛然主母姿态,先声夺人,“骆姑娘这么风风火火的来,有何贵干呐?”
骆红泪也是聪敏之人,见她的架势,也知情势不善,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我是来找陆茗的,叫他出来,我不想与闲杂人等废话。”
萧针娘一反常态地未恼,反而亲自为她斟茶递水,“来者是客,我们又岂敢轻慢,来人,去知会老爷一声。”
一名小丫头子在外应声,也似模似样地去了。
红泪知她昔年的手段,是以呈上的茶水是碰也未碰,“呵,来者是客,你的意思是,我当随主便喽,可是这里,放眼望去,似乎并没有我可随的所谓主人,难不成有人站错了位置?客就是客,住的再久也不会成为主人,就像鸠占鹊巢,终归只是借来的窝,迟早要还的。”
两人争锋相对,话中有话,静里硝烟。
“骆姑娘所言极是,不过纵使是客,好歹也是遵从本心,真我自己,不似有些邻窝鹊儿,东施效颦,竟想与孔雀竞屏,邀宠献媚,就算再像,也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影子而已。”
小丫头子一身热汗淋漓,得了信匆忙赶回,“回姑娘,老爷说不论何人,此时一律不见!”
萧针娘越发得势道,“骆姑娘听到了?就算是做人影子,也有不招人待见的时候,我师父有多日未去看姑娘了吧,各种缘由,姑娘久经风月,应当明白才是!”
她恼急,愤然起身,“什么影子风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原来骆姑娘不知道啊,姑娘你的容貌生的与我师父昔年情人颇有几分相似。不瞒你说,我师父是个极念旧的人,约莫三年前因他心里头的执念,还曾收过一个与昔日情人容貌更似的女子为徒,只不过后来明白过来,也便弃了。姑娘你能迷惑师父多久,还真未可知啊。”
一番话戳中了红泪深藏心底的痛,令她不由有些失控,“我不信!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骆姑娘,别傻了,他多疼得你一刻,你便多一分好处,何必去戳破这层窗户纸,自找不快呢!”
她不理她的嘲讽相激,令那丫头子带路,径直闯进了书房。
陈家洛蓦地收起了几卷书册,陆茗亦吃惊地看着她,“泪儿,你怎么突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