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哥,不论你遇上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轻抚着佳人鬓角,带她入座,“小如,假如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吗?”
晴日直视着他的眼眸笃定道,“你是我今生认定了的男人,即使你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你呢,假如我……我是说假如,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贤惠,那么完美,你还会要我么?”
“傻姑娘,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只要你愿意跟在我身边,我褔康安绝不负你!”
满盒的珍奇珠宝置于晴如掌中,“这是?”
“小如,大哥假丧,我许诺你的盛大婚礼,恐怕要延期。这些礼物,你替我送给明夫人,算是补偿。”
说不失落是假的,这些时日来,明山公夫妇每每来看望她,明里暗里都有催办正式婚礼之意,晴如心内虽然难过介怀,却只能隐忍着,一心做个贤内助,不与夫婿添麻烦。
“嗯,我明白,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只要你好,我就好。”
“如儿,褔康安今生得你,夫复何求。”
老来得女的明山公如今年事已高,过了除夕便至隐退之年。本想喝过女婿茶后功成身退,安享天年。如今大婚因褔康安嫡亲辞世而延期三年,令二老引以为憾。
旧年最后一次早朝,天子便提及朝中要职更迭之事。明山公原身兼两江总督,巡防御史两职,均为肥缺,朝中重臣皆是红眼日久,只盼着美差加身。天子近年极力主张满汉一家,心中早已掂量明白,将巡防御史之职派与了先帝宠臣,海宁陈阁老次子陈邦直。
为视公允,这两江总督之职便理当由满人担任,朝中几位初生之犊已露跃跃欲试之态,苦于不知如何开口,褔康安垂首沉思了片刻,下定决心步出两班,“启禀圣上,臣自幼慕名江南美誉,斗胆毛遂自荐,留守江南,臣自信必能以帝国法度将两江商事盐事一治清平!”
此举令乾隆为之一怔,一贯以为他的康儿一心向武,欲将其扶持为封疆大吏,如今看来,这个儿子也不失为一个治国之才。
“嘉勇候战功赫赫,如今又致力于文韬之道,委实是我大清之幸啊!朕听闻你与明爱卿之女已订下婚约,有他多年治理之道言传身教,朕心甚慰,准奏!”
散朝后,褔康安面无喜色,手持圣旨,魂不守舍地疾步离开大殿,并未与父亲傅恒同行。
当夜除夕之宴,因大哥之事,芸芸对母亲有所改观,是以回心转意留在中堂府中用膳,此时乖乖在厅中陪家嫂晴如挑燕菜。
“康儿!”
阿玛傅恒的正声一唤,吓了她一跳。
“阿玛今日是怎么了,她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
姑嫂俩贴在花厅帘闱边窥探这父子俩。褔康安转过身,有些理亏,“阿玛。”
“康儿,你今日为何自作主张争得两江总督之位,此要职干系到整个江南官场,需如明山公般深谙斡旋之道,你毫无文职经验,恐要惹祸上身!”
“阿玛,儿子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些人情世故儿子都懂,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也想自己独自闯闯,不想让人诟病成倚仗父势,未断奶的小儿。”
傅恒知他打小的性子,凡事只能顺毛安抚,不可逆行责罚,只好软下语意道,“是阿玛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今日除夕,且高兴些,别扫了你额娘的兴。”
“是,儿子知道!”
芸芸闻得这个喜报,哪里藏得住话,席间便扯着褔康安的衣袖道,“二哥,你一向最疼我了,这次去江南,也带上我好不好?我可想去江南了!”
棠福晋放下杯著,“大年下的,康儿要去江南?去多久,何时动身?谁举荐的?”
一场欢宴就此冷下了气氛,傅恒对夫人耐心开解,“康儿奉的是皇差,收到朝廷重用这是好事,只是留守江南三年而已,又有镶蓝旗护军随扈,夫人别太担忧了。”
棠福晋看了眼身边的一子一女,置气道,“你们翅膀硬了,都想离开咱们这两老了,好,都走,额娘不留你们!”言罢拂袖而去,毕竟十九年母子情深,一时兄妹俩心下也十分不是滋味。
褔康安抓着小妹手腕,带往竹林。
“哥,你抓疼我了!你松松手啊,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嘛,是不是要我还钱了,别这么严肃嘛!”
“芸儿,认真一些,接下来二哥叮嘱你的话要听好了!”
“阿玛额娘养育你我兄妹三人,大哥已是侍亲无望,我不日也将远行。芸芸,你是大姑娘了,要学着照顾父母,帮衬你嫂子料理家事,而不是整日想着游山玩水。”
芸芸不服,“凭什么你们男人就可以建功立业,四处漂泊,而我们女人只能留在家中,守着这方寸之地,这不公平!”
褔康安心事重重,有些愠怒,“芸芸,这天下不是所有事都可以任性而为的,身为富察家的子女,该有担当!”
“二哥,你从前从不会这样说,你说,富察氏有你和大哥在,我只需做个无忧无虑的小捣蛋就行了,你为什么要变,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他缓下面色,捏了捏妹妹的脸,“什么都会变,包括你至亲的人,芸芸只要记住,哥哥是爱你的,现在这一切都是为你着想。”
没有了血缘的依傍,自己若是再不努力一把,将来的路又岂能走远。此去江南,必得将江南官场收归囊下,方为长久之计。
夜宴过后,府中主位各有心思,芸芸更是满腹的抱怨与委屈跑回了别苑。
“我的乖徒儿这是怎么了,庆功宴上的绮年玉貌哪里去了,弄得活像只霜打的茄子!”孤家寡人的骆冰心在院内独自饮酒,瞧见她便忍不住戏谑了句。
芸芸跑上前猛灌了两口热酒,“笑吧,你就笑吧,反正我不招人待见,冰心你是最开心的了。”
“正所谓曲高和寡,何必委屈自己去逢迎别人。”
“我就是想去江南,哥哥就任两江总督,不仅不肯带我去,还训了我一顿,让人好没意思!”
骆冰心跷着二郎腿不以为意道,“不就是去个江南么,你是没断奶的娃娃,非得让你哥哥捎带着去么?”
芸芸听此,眼放精光,“就知道冰姨最好了,你愿意陪我去的是不是?”
她晃了晃杯中酒,“办法倒是有很多,只是,我为何要陪你去?”
“你可收了我三百两黄金呢!理当在我身边教导我啊,况且,你教我的那些本事,我还一样都没有实地尝试过,又怎知学的如何了。加之……冰姨,你也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吧,难道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人或事么?”
骆冰心思量了片刻,自己当真是有些年头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自己当日辜负之人,如今过的如何了。
“好吧,伶牙俐齿的,倒有几分像我,你只管收拾行装去吧,等安排好了我再知会你!”
芸芸促狭地满脸堆笑,“冰姨,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解人意,最年轻貌美,学富五车,巾帼不让须眉的恩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