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素来不对盘,每每见着面,都似天雷地火般吵闹不休,此时更有越演越烈之势,“哼,公主身份尊贵,民女哪敢啊!”
阿蘅不知情由地赶来,立在门口尴尬道,“婉小姐,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
永曦闻声,竟比兔子蹦跶得还要快,眨眼的功夫便端起了药碗,“诶?婉儿,你哪里不舒服?这是什么药,真冲鼻子!”
芙婉紧张地面色苍白,想要开口,却不知要如何转圜,芸芸慌忙上前抓住药碗,“这么冷的天,自然是治风寒的药了,我来端给婉姐姐就好!”
永曦目光坚定,端着药碗,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芸芸恼道,“喂!你干什么,快撒手啊!”
“我来服侍婉儿用药不行么?”
“当然不行!”
“为什么?”
“就是不行!公主千金贵体,若是传染了风寒,咱们可担待不起!”
“我是公主,我说怎样就怎样!”
眼见她一步步走近自己,芙婉眼中俱是惊色,“不,不要……”
芸芸无法,一个箭步冲上前,药碗立时被撞翻在地,溅了永曦一身,“喂!富察芸儿!你想干什么!”
“真是不好意思啊公主,不知哪个奴才打扫的,这地上啊,太滑。”
永曦气得不轻,拽起芙婉的手就要将人带走,“婉儿,跟我走,咱们回宫,跟这么个冒失鬼住在一块,迟早要出事!”
傅芸芸堵在门口呈大字形道,“你还讲不讲理了,婉姐姐是我的客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带她走!”
“哼,是么,来人!禁卫军何在!”永曦高举着御赐金牌厉声道。
“好啊,你要跟我动真格的是吧,阿蘅,把园里的果农都给我叫来,就说有奸人不分青红皂白要带走他们救回来的神仙姑娘!”
“是!”
不多时,一队火龙渐近,十多名禁卫军便被几十名果农护卫团团围住,院中喧闹非常。傅芸芸得意地抱着双臂,“怎么样?要打群架是不是,看看现在是谁的人多。”
永曦指着她的鼻尖,狠狠瞧了眼地上的药渍,“富察芸儿,今日算你狠!不过下回,可没那么容易让你蒙混过关了!”
浩荡的队伍一离开,芸芸立时抹了把冷汗,“好险。”
待平静了心神方道,“兄弟们可真给力啊,好样的!今日之恩我傅芸芸没齿难忘!”
为首的果农摸了摸后脑勺,憨厚道,“三小姐,那恶女要抢占咱们的果园,咱们为了自己的生计,这都是应该的!”
“抢占……果园?”
骆冰心出尘走近,“可不是嘛,这事儿还是我事先向大家伙报的信,夜深了,大家没事便散了吧!”
芸芸一头雾水,“冰姨,你……”
“自然是我扯的谎了,不然你以为你那个烂借口,人家就能都跟着跑啊!田地乃民之本,只有根本动摇了,他们才会群策群力。”
芸芸抱着她的胳膊甜甜道,“总之都是冰姨你冰雪聪明,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好了好了,别夸我了,倒是婉姑娘,这药洒了,需得再行去抓才是,这件事,我总觉得蹊跷。”
芸芸附和道,“是了,我也觉得奇怪,她一向讨厌出宫的,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大半夜就跑了来,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越说,芙婉越是忐忑,手中的帕子越绞越紧,“走漏了风声,那我怎么办……”
骆冰心近前安慰着,“我们也就这么一说,你别当真,这样,明日我和芸芸亲自上市集,以我这个昔日红倌人的名义去抓药,如此便可万无一失了,你且放心,好好休息一晚,把身子养的壮壮的,才有底子坐月子啊!”
……
次日一早,天光还未大亮,两人便驾了车悄悄自后门溜出。一路上装着买办的样子,着意在菜市口转了几圈。
芸芸被颠得只想睡觉,“呼……这下总不用担心后面有尾巴跟着了吧!咱们这么谨慎。”
“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下车转转,先去挑几条鱼再说,婉姑娘总要补身子的。”
两人扮作寻常村妇般,骆冰心似模似样地同鱼贩砍价,芸芸却不住走神,无意间听到肉摊老板同身边的人议论战事,“听说咱们大清的军队跟西藏土司那一战已经传回捷报了,傅大帅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我得多宰几头猪备着,到时候普天同庆,哪能少的了猪头肉呢!”
“那是,咱们大清朝的傅中堂是允文允武,他家的两个儿子也是将门虎子啊,有这么忠烈的大臣守着,咱们大清的国祚,安稳得很!”
“芸芸,你发什么愣呢!”转眼间,骆冰心已买好了两条青鱼。
“哦,没什么,听他们闲聊呢,咱们去办正事吧!”
芙婉一早醒来,府中异常静谧,只瞧见阿蘅一人迷迷糊糊地抹着桌子。
“阿蘅,芸芸和冰姨呢?”
她正要答言,中院里忽传来敲门之声,“小姐她们这么快就回来啦!”
“阿蘅,你忙着吧,我去开门。”
中门大开那一瞬,芙婉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手心不住冒着冷汗,声线微颤。
“棠……棠姨,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永曦搀着棠福晋,两人步态端庄地行至中厅落了座。芙婉接过阿蘅倒过的茶,双手奉与棠福晋,“棠姨,请用茶。”
“婉儿啊,棠姨听闻昨日曦儿与芸芸闹的很是不愉快,都要兵戎相见了,却是为了你,可有这回事?”
“是,一切都是婉儿的错,婉儿自幼体弱,曦姐关心我的身子在别苑将养不便,要接我回宫,芸芸也是一片好意留我于此。”
棠福晋此刻方接过茶盅,“我知道你一贯是个谨慎知礼的好孩子,我们芸芸那是素来胡闹惯了的,京城闺秀里头一号调皮捣蛋鬼,你怎么也由着她的性子来呢。你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格格,皇室血脉,怎能长日羁留在外,也不成体统。
听棠姨一句劝,同曦儿回宫去,你这柔质弱体的,又经得起芸芸几回折腾!”
芙婉心内焦灼,明知进宫便是死路一条,再瞒不住的,只是孝义在前,从小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姨母之言,她也断不敢违逆。余光频频望向院外,期盼芸芸能及时回来,救她一命。
似看穿了她心内所想,永曦热络地上前挽住她道,“婉儿,还愣着做什么,外头车驾都备好了,只等着迎咱们婉格格回宫呢!”
“我……芸芸送了我好些玩意,我想回房去收拾收拾,一并带回宫里去。”
永曦半拖半拽地迫使她出园,“这些事哪里用你亲自动手,白芷白兰,去帮格格收拾!婉儿,我们走!”
芙婉心有不甘地望向阿蘅,眼露悲色,“阿蘅,一定记得替我同芸芸告别。”
阿蘅重重点头,虽不知其中缘故,却也瞧出了这位格格的无奈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