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大太阳挂在头顶上,晒得人头昏脑胀。
在丁野目力所及的前方,已经隐约现出了京都那雄伟壮观的城墙轮廓。
没错,丁野回京都了。
在胡县呆了两天之后,丁野就秘密的潜回了京都,一路上星夜兼程,只用了十天不到,京都就历历在望了。
骏马奔驰到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岔路口,丁野轻轻一拉缰绳,马儿放慢了速度,在路标下停住。
继续向前是回京都,向西是束县,那里是从京都通往西域的关口,向东则是泸县,也就是俗称的京畿之地。如今丁野的父亲丁如山就官居京畿将军,统率着两万兵马,镇守这座拱卫京都的战略要地。
丁野并没有过多的思考,抽打了一下马臀,径直转向东方,直奔泸县而去。他这一次回来有重要的事情跟家中商量,不过在面对祖父之前,他必须先跟父亲做好沟通。
泸县虽然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其实却只是一个弹丸小城。若非看到那壁垒坚实的城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里曾经是数十万人厮杀的战场。
当丁野缓缓的策马入城之时,路旁一顶软轿旁便有人冲他挥了挥手道:“少爷!”
却是丁家的一个老仆,他一见丁野,就难掩脸上的兴奋,低声又冲轿子里说了几句。
只见轿子的布帘掀开,一个温雅美丽的女人走下来,正是丁野的母亲温隽!
“母亲!”丁野翻身从马上跃下,他的确用云鸽通知了父亲,说明自己会到泸县来,却没想到会是母亲亲自来城门口迎接,这可叫做儿子的怎生是好。
“母亲,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了……”丁野奔过去拉住母亲的手,若不是附近的行人太多而丁野不想惹来注意,少不得要行一个跪拜的大礼。
“我当然是想你了,你这一走又是好几个月,也不说回来看看爹娘。”紧握着丁野的手,温隽喜不自胜的上下打量着越发出息的儿子。
丁野一笑道:“儿子如今也是个小官了,公务在身走不开啊。不过现在好了,闲职一个,正好回来陪陪你们二老。”
“哼,你简直跟你父亲一样,整天就是忙着做官,连家都不顾了。”温隽轻哼一声,嘴上对父子两个都不满意,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
丁野就只好陪着笑,女人往往都是希望男人能够兼顾事业和家庭,可那谈何容易啊。
就说丁如山吧,看起来京畿将军比京都令要轻松一些,至少不用在各种势力的纠葛当中周旋,可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丁如山才发现一点也不轻松。
首先他要保证京都的安全,这两万精兵扼守的是京都的门户之地。既然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天大的事情。光是这一份责任,就足以让丁如山如履薄冰,每天必须巡视几回,否则都睡不了安稳觉。
再来就是军事改革了。跟丁野在塞北的顺利推行不同,丁如山的起点更高,面临的困难也就更多。
既要让朝廷看到成果,又不能做太大的动作,更要在用钱和用人上谨慎。丁如山每走出一步都要加倍的小心,生怕被人挑出毛病来。
为了此事,丁如山也不知道白了多少头发,前几个月几乎每隔两天都要和丁野用云鸽沟通。
好在京畿这些士兵的可塑性强,在丁如山的细心打造下,一支三千人的精兵已经初见规模。不但兵部连同六殿将军都派人来视察过,甚至连司礼监那位德高望重的欧阳忠大人都代表皇帝来过一趟京畿,对丁如山褒奖了一番。
有了这样一番成绩,丁如山更是顾不得辛苦,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投入进去,自然也就疏忽了家中的事情。
好在温隽只是说说而已,她又何尝不知道丈夫和儿子的辛苦。丁家近来的局面有些扑朔迷离,身为贤内助的她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反而要做好一切的准备,全力支持丁家的各种决策。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陪你了吗。”丁野笑眯眯的道。
“你回来又不是为了陪我。”温隽哪里不知道儿子也是公务缠身。不过跟以前那个玩世不恭惹是生非的丁野比起来,如今的丁野是真的成长了懂事了,能够在丁家占据一席之地,这是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最骄傲自豪的事情。
丁野被揭穿了用心,只能哈哈一笑道:“好了,母亲咱们先回去吧。我有好久没吃过你炖的排骨汤了,馋虫可不答应了!”
“就知道你喜欢吃,早就给你炖上了。”温隽眉开眼笑的说道。
丁野的马随着温隽的轿子,一路穿过了泸县的县城,来到了城郊外的大营。
“嗬,好气派的军营啊!”远远的丁野就看见招展的旌旗连成一片,等来到近前便发现这座大营比起凉州大营要足足的大上十几倍!
这也难怪,谁让凉州大营只有一千人,而这里足足有两万精兵呢。更何况这里是天下脚下,所有的营房设施和装备都是最精良的,两者之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来到大营门口,明知道是将军夫人的轿子,把门的卫兵还是冷冷的张开枪矛,将一行人拦下来。
为首的一名军官高声道:“请出示通行路牌!”
丁家的老仆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严厉而不近人情的盘查,立刻送上路牌。
两个士兵走过来检查一番,见到温隽时自然也要行礼,不过看他们的模样倒不像是例行公事,而是真正在查验是否有危险。
等查到丁野的身上,一个士兵问道:“你是什么人?”
丁野不愿意为自己破例,纵身下马,取出一块腰牌道:“我是胡县水龙队队长丁野,京畿将军丁如山之子。今日到京畿大营是探望家人,还请放行。”
那士兵查阅了腰牌,又去向军官禀告,等验明正身无误,这才打开营门让一行人进入。
等进了大营,温隽有些抱怨的道:“丁野,看看你父亲搞的这些盘查,连我这个将军夫人每一次出门都要如此,简直胡闹。”
丁野却是一笑道:“母亲,这可不是胡闹。军营就该有军营的规矩,无论是什么人,都必须遵守。我觉得父亲这件事做的很好,日后我若是有幸执掌一军,一定也要如此。”
“你们还真是一对父子!”温隽苦笑一声。
丁如山的大帐坐落在营地正中央,比起普通的营房也只不过大了一倍,除了一杆迎风招展的帅旗之外,也看不出和其他普通营帐有什么区别。
这让丁野想到当初的凉州大营,士兵们的营房又破又旧又脏又臭,而赵金光的总帐却是奢华无比。上下如此悬殊的待遇,怎么能让士兵尽心用命呢?
倒是丁如山颇有用兵之道,不给自己搞特殊的待遇。如此一来,才能将士同心!
走进营帐,果然也是布置的十分朴素,这让丁野心中暗暗赞叹。父亲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后,一言一行都有名将之风,看来让父亲来到京畿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倒是温隽有些不满意,口中絮絮叨叨说住在军营中有种种不便。丁野笑着开解了几句,她也就一笑而过了。
等一大锅的排骨汤端上来,温隽给丁野盛了一碗道:“你先喝点汤吧。”
“还是等父亲回来吧。”丁野道。
温隽连连摇头道:“不用了,你若是等他,这汤可就凉了。不到天黑,他是不会回来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丁野早就食指大动,闻言也就坐了下来,“呼噜呼噜”的瞬间就把一碗汤喝进肚子里。
“慢点喝,小心烫着。”温隽就如同照顾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般,轻声的提醒丁野。
连喝两碗,丁野这才不急了,一边吃着肉,一边和母亲闲聊起来。
“丁野,你这次去了胡县,那里怎么样?”说了一会儿话,温隽忽然略有几分担忧的问。她自然也知道丁野被贬官了,生怕儿子因此而意志消沉。
“做一个没有水的地方的水龙队长,你说呢?”丁野笑起来,“根本就是无事可做啊。”
“太子也太欺负人了吧!”温隽不忿的道。
“母亲!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丁野吓了一跳,怎么连一向对朝政不太敏感的母亲也知道太子是幕后黑手了,按理说父亲不会对母亲说这些事啊。
“你舅舅说的啊……他说现在京都里有风声,说太子对咱们丁家有些不满。”温隽露出一抹忧色。
丁野微蹙眉头,看起来局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酷啊。如今刚刚步入七月,太子一党的势力越发庞大,从现在到八月中旬,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丁野这一次的试探,实际上有点冒险,和他一开始确定的稳扎稳打的战略有些冲突。不过有林系冲在前面,丁家也吸引了不少的火力,还不算是彻底和太子决裂。
但现在丁野必须做出一个决断了。究竟是劝说祖父继续保持这样隐晦的态度,尽量做到最稳健,还是孤注一掷的继续发力,争取改天换日之后的最大利益?
这是一场赌博……如果命运发生了改变,并没有发生前一世大正皇帝和太子的骨肉相残,而丁家却选择和太子作对,那丁家或许就会坠入无底深渊,重演满门抄斩的厄运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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