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市集,粉红的人儿一手拿着糖葫芦,嘴里塞得鼓鼓的,晶莹剔透的肤上被糖浆抹得粘粘糊糊,不时伸出小舌头舔一下玉唇,另一只手任紫衣少年拖着,疾步如飞的在街上穿行而过。
街上正在行走闲逛的路人都停下了脚步,卖物品的货郎和老板睁大了眼睛,甩拉面的大伯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店里的小二端着碟子似被定格,大家都痴痴望着那两抹犹似天际而降的仙影。
那两抹仙影儿,隔一段时日便来一次,那女孩长得似上天精选的圣玉雕琢而成,那样玲珑精致的脸啊,气质清新飘逸,怎么看都似是浸在那仙云圣气中的仙子,怎么个,就掉下了凡间呢?
就是那经常吃东西弄得小脸满是脏物随意率性的姿态,在她做来,那动作却是怎么随意怎么优雅高贵,怎么率性怎么潇洒悸人!而那清俊不凡的少年,似隐有那么一份俯瞰万物的霸气,随意的一笑,一眼,却是能让人心颤。
“月儿,不可再似以前那样悠闲的在街上闲逛了,以后若是同晖叔回城被人认出来,让他知道我们经常偷跑下山,他会不高兴的。”明阳恨不得施展轻功,一下子飞去到目的地,却无赖方才下山怕被人发展,一路施展轻功真气大耗,下午又要去参加比赛,现在亦不可再用内力。
“怕什么嘛,舅舅每月的这几日都会闭关练功,双野和三吴叔叔都要守关,七个乐儿又要打理倚龙居,哪有时间理我们,只要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去就行了!”
明月终于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眼睛又开始东张西望寻找目标,忽见那里,啊哈,好漂亮的纸鸢啊,玉手一滑,似一缕上等丝绸般柔软瞬间即从明阳手中溜了出去。
“月儿。”明阳回过神时,那人儿已逝到纸鸢铺前。
“老板,我要那只!”清脆的声音响起,待那纸鸢铺的老板和客人回眸一望,似被瞬间定格般,愣住了,这人儿,这人儿……什么时候自天上掉下来的?
与此同时,街的那一头,一个体形魁梧,浓眉大眼,肤色如古铜,一身深蓝布衣的男子负手自东街缓缓行来,说他在缓行,其实不然,因他似极其烦躁,强忍住自己放慢脚步,以配合旁边那人。
那人一身浅青色丝罗衣,长发以一根黄色缎带在背后束起,留一小缕半长发丝与额边,飘逸潇洒,捧着一小盆兰花的左手翘起兰花指,右手拂袖,俊秀的脸上带着欣然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缓缓走着,深褐色的眼眸缓缓环视四周。
“老子就见不得你个娘们儿型的人,跟你一起,老子简直就是在受罪。”那浓眉大眼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嘀咕,心里很是不明白赵雄为何要固执的安排他们二人来“逛集市”,到底什么意思?但赵雄那含笑随和的一句命令,却是让他永远都难以拒绝。
“顾清,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太粗鲁了,得改一改,不然就娶不到娘子了。”那清秀的男子只是笑着摇摇头,声音有丝清哑,似一披绸缎里夹着根刺,却让人听起来有一种潇瑟之味,听了顾清的嘀咕也丝毫不在意。
“老子要是找一个你这样的女人,老子就令愿打一辈子的光棍,你一个爷们儿,怎么就不知羞,爷们就该有爷们的样,瞧你那娇情的样,老子看着就起鸡皮。”顾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还伸出胳膊递给聂然看。
“哼,我不跟你说了,那纸鸢好漂亮啊……”聂然浅浅一声冷哼后,即闪电般飞逝离去。
纸鸢铺老板刚刚把那只天蓝色的凤凰纸鸢递到明月手上。
“老板,我要这只纸鸢。”那略带丝清哑的声音便传过来。
“嘻嘻,这只纸鸢已经是我的了!”明月头都没回,只是朝一边的明阳呶了呶嘴,明阳无奈的走过来从身上掏出银两。
“我出双倍的钱,把纸鸢让……”聂然的眼睛随着纸鸢往上看,看到那只似玉雕般的纤手,看到那张……后来……改变他一生的精致笑脸。
“给我。”后面那两个字是愣了好半晌后才接上的,之间还吞了口口水,聂然的眼眸里似淌着一泓春水,流柔迷离。
“哇……”明月的玲珑小嘴微张:“好美的男人啊!”
“月儿,我们该走了。”明阳看看渐上三竿的日头,剑眉微皱,拉着明月的小手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聂然反映过来时,那人儿已飘然离去,回头来看他的笑容有丝邪意,眨了眨右眼,便回过头去,手上拉着那只天蓝色凤凰纸鸢的线,让纸鸢随风凌飞在她头上一丈之高,仿佛她的守护神……
“你看什么?”顾清的大嗓门响起,聂然回神,轻吟道:“我终于遇到今生的重心了,那就是她!”
“啊?谁?”顾清急忙顺着他的眼眸望去,正好一眼望见前方那抹粉衣人影旋了个身,那紫袍少年回首一望。
“哇,哇,聂然,你果真是……是那……那个啊!”顾清咧着嘴,一下子跳开三步远。
“怎样?我的心上人啊!真是绝世倾城吧!”聂然恋恋不舍的收回仍荡着泓春水的眼眸,颔首含笑,眼神微眯。
“受不了,受不了!”顾清瞄了他一眼,脖子一缩,肩膀颤抖,迈开大步急速离去……
站在渡栖峰顶的丹源阁可以俯瞰整个穆府景色,望着那仿似天际飘云般的一片白色水仙,沁人肺腑的清香溶入这微带湿气的空气中,闭眸轻吸,那十年前的往事,也随着沁人的清香飘上心头。
明月忆起父亲明腾临去前那万箭穿心的模样,那深沉的悲痛又涌上心头,仿佛事情犹在昨日发生,咬唇,脑中又晃过母亲子素临别前那张忧柔倾城的脸,那么美丽的娘亲,月儿不舍,怎么不能预知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呢?如若知道,她一定不会放手,不会从娘亲温柔的怀抱中离开。
明月伸出双臂,拥抱……一团空气,似是抱着透明无形的灵魄,闭眸,仿佛听见子素温柔的声音“月儿,娘亲与爹爹、外公在一起很幸福!月儿也要让自己幸福哦!”
睁开双眸,那声音那无形的灵魄已消失不见,唇轻扬,是哦,娘亲与爹爹在一起!那就会幸福,幸福就好!
转眸望向那巍峨的城墙,又想起那个说话中气充沛,声震如雷,体形轩昂如山的将军外公,还有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唯一区别便是左额上那颗红色胎痣的姐姐明雪,此时的明月,亮如圆月的双眸上蒙着一层水雾,脸上却带着欣然的浅笑,那是对过去的释然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而静立一旁的明阳,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仍是那张风干的人皮标本,镶在穆宗耀房间墙壁上的标本,那苍白的脸,圆瞪的眼,七孔流血的模样。
这么些年来,几乎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事实其实根本没有那副标本,如果那是一场恶梦,那是否……自己睡过了头?怎么不能从恶梦中醒来,怎么让那恶梦刻在心底那样深,深入了骨,铭入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