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坛城离仰光王城需七日的马程,而沈尘飞与天凡只用了三日时间便赶到了王城边境,为避开重重朝廷城关,一路上他们都是从崎岖山路驰马狂奔,一刻都未曾歇息,两人似早就约好了般,只是沉默的赶路,未多发一言。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九日,寅时,天际微亮……
“吁……”天凡和沈尘飞望着眼前一望无际,接天漫地的碧海,不约而同的勒住了马,这片海虽浩瀚无边却非波涛汹涌,相反,它是安静的,似仍在沉睡般,静静的安躺在他们面前,只有微风吹过的细微波澜,浅泛涟漪……
“这是浴海,海的对岸是一道宽堤,走过那道堤便是王城了。”沈尘飞跃下马,边说边环视四周。
天凡自马背上站起,双臂伸展,一膝弯曲,纵身直线上跃,跃高约十米,又迅速落下马后,“真的似无边际,竟看不到彼岸。”他喃喃道,回头望向沈尘飞时,只见他右臂似海上一道波浪般柔逸轻展,微曲的五指瞬间舒展开时,三丈外树林里的一棵大树便连根拨起直向这边驰来。
“修儿,这海太宽,若我们直接以轻功飞跃又无助力之物,便难以到达彼岸。”回眸望向天凡时,唇角竟仍挂着一丝浅笑,眼眸坦然清澈。
天凡不禁愣愣望着他,心中暗想:他的担忧不会比我少,却仍是处变不惊,一路悠然明智处事,而我竟早以乱了分寸……
看着沈尘飞挥舞长袖轻展几下,几道清风夹着浅白色的疾光劈向卧倒在旁的大树,只听一阵沙响,那棵大树的皮枝全都自动脱开,只露出一根巨大的白色木桩,看着他右臂一挥,木桩便驰入海边,像一只孤独的木伐,天凡不禁问道:“你的武艺与舅舅的似乎不太一样。”
“嗯,爹的武功是纯粹的空轮剑法,而我却浅学了一些其它武艺,平时我是极少使用空轮剑法的。”话毕,沈尘飞轻轻一笑道:“修儿,你先上去。”
天凡怔了二秒,便纵身跃上木伐,回头却见沈尘飞身体一旋,双臂挥展,同时轻喝道:“修儿,站稳了!”一阵疾风便捕面而来,天凡只觉身下似闪光急逝,待眼眸看清时,一缕白影便轻逸落到他身后,再垂眸看脚下的木伐和方才的海岸,竟已离岸十多丈远,现在仍顺着方才那一掌的惯力在向前急驰……
回头望着沈尘飞颀长的背影,那清逸绝尘的气质,这样完美的人,怎么只有他一个?
“这海风,真舒适呵!”沈尘飞轻吟,负手而立,仰面迎风,片刻,感觉到木伐急驰的速度稍缓了下来,右臂随意扬起轻捋一下胸前长发,木伐便又恢复原来那样的速度急驰向前……
“修儿,处事重在心境,心境清明,如顺水驰舟;心境浑浊,则如逆水行舟;事即已成,我们便是山挡排山,海阻倒海,无需太多疑虑,只需向着我们的目标勇往直前!”沈尘飞微微侧过脸,浅笑说道。
天凡仔细回味他这段话,半晌,忽喃喃问道:“尘飞,你才长我两岁?”
“自我记事起,便是得天独厚,不光是我身边所有人都对我关怀倍置,甚至还有许多江湖中高深莫测的人物主动来收我为徒,授我武艺,教我学识。爹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我,所以我才有今天,但是修儿,你没有我的好福气,好运气,却……比我拥有得多。许多东西,我一生也许都不会有,而你却有了!”话说完时,木伐已靠岸……
天凡望着径直跃上海滩的尘飞足尖轻点几颗贝壳,不让沙子沾染他纯洁无尘的衣襟,便也纵身跃起跟上他无痕的脚步,他没有问,问尘飞那些是什么,因为他知道,尘飞完美无瑕的背后有太多的孤独与冷清,而他不是,他心中有对爹娘的回忆,有远大而又飘渺的抱负,还有永远无法舍弃的明儿!他的心……装得满满的……
一切仿佛都很顺利,他们进了王城,住进了王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一切都顺着尘飞的安排,天凡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光玄王该早料到楚国会有人来拿茅启和无字水舞卷,却不一定会想到……那人就在最显眼的地方悠闲自在的欣赏王城风光!
沈尘飞似乎并不急着去找东西,从市集到客栈,他对那些惊憾于他们两人外貌气质的路人一一含笑点头至意,包括……那些淌着口水的姑娘……
终于进了上等客房,关上门,天凡深深的松了口气,刚准备坐下,便听到窗外一阵喧哗,走到窗边,竟发现一大群女子围在楼下仰望这里,即刻把窗户关上,不禁皱起眉头道:“虽然险处求生,也不必如此招摇吧?”
“我们并未招摇,爱美之心人人有之,这是自然现象。”沈尘飞倒了两杯茶,拿一杯给他。
天凡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把手中之茶一饮而尽方道:“你想引什么人出来?”
“修儿,你真是智慧过人!”沈尘飞笑容可掬的望着他,只是眼角却逝过一丝异样,天凡顺着他的眼眸随意撇一眼门外,那倚在门边柱子上的身影显然不是老手,半个身的影子都尽入他眼内。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很有节奏,沈尘飞长袖一挥,房门便打开,二列丫环鱼贯而入,左边的端着美酒佳肴,右边的端着锦衣玉服。
天凡望着最后踏入门坎的女子,浅施粉黛,面满微笑,莲步珊珊,端庄秀丽,落落大方!
“得知惜月公子玉驾本楼,奴家实在荣幸之至,粗食陋服,浅表地主之仪,还望公子切莫见笑!”那女子约三十来岁,话毕以袖掩唇,咯咯浅笑!
天凡听得心中甚是诧异,他们来仰光如此隐密,居然一落脚便被人识破尘飞身份,这样打草惊蛇,想劫走茅启岂不是难上加难?不对,以尘飞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他为何竟毫不防备,且似乎安然自得,丝毫都不担忧……
“呵呵,近水楼台的生意可好?”尘飞说毕便直接坐在桌边,那女子纤手一挥,丫环们作了个鞠便都退了出去。
“承蒙公子指点,近水楼台才有今日的富华,夫君外出购货,未曾知道公子大驾,公子当年救夫大恩,甘静永铭于心!”那女子走到桌边给他们二人各倒一杯酒,抬眸望向天凡婉而一笑道:“这位公子好生腼腆呵!”
天凡耸着眉,一脸尴尬的望向正举杯浅酌美酒的尘飞。
“甘静,想必你都听说我此行的目的,有何话,可直说罢!”沈尘飞说话间向天凡微点头,天凡便坐在他对方位置“认真”用膳。
甘静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坐在沈尘飞旁边位置,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甘静自知不能涉及公子的思维,一切担忧在于公子或只是杞人忧天,只是奉劝公子,此次千万不要轻敌,若有何需要效劳的,甘静与夫君在所不惜!”
天凡不禁抬头望了她一眼,这竟是个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女子,只是曾经指点过她们的生意,如今却愿为了尘飞与朝廷对抗,不论做不做得到,有这份心便是难得,若是换了那些稍有些贪生怕死之人,避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