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唤谦儿,封逸谦放下我躬身趋前。封叔沉思片刻,又道:“你说袁放跟他结怨已深,那么这个敖纵然精通天下百兵,也做不得骠骑将军,充其量是一个受袁放压迫的部将而已。”
“我也不想他做什么骠骑将军。”封逸谦嘟哝一句,脸色阴沉。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封叔这回只是含笑嗔怪了他一句,转脸对我说:“你听到了,也看到了,这个敖是个权势欲望相当强的人,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可以抛下儿女私情于不顾。他今天风尘仆仆赶来,并不是为你而来,而是借用这个机会可以一探虚实。或许靖帝怀疑上了我,但是我封某做事光明磊落,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
封叔不紧不慢地迈着步,轻薄的靴底碰触地面,一直到了客厅外,竟没有一丝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封逸谦也不见了。
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我孤零零地躺着,寒意渐浓,药性在消退,我逐渐恢复了知觉。
外面已是薄阳,风吹城楼更凄清,无可奈何花落去。
我疯狂地奔跑着,官道上黄土飞扬,依稀看见司鸿宸的马儿载着他威武的身姿,离我的视线愈来愈远,就这样绝尘而去。
“司鸿宸,你这个疯子!”
终于,我的喉咙发出撕裂的叫喊声,膝下一软,颓丧地跪在官道上。
天色愈加苍茫,冬天的第一场雪开始下了。
我提着满满一桶热水从厨房出来,凛冽的风刮过,我呵了呵冻得冰凉的手,双足相互搓了几下,感觉稍有暖意,才提着桶往前院走。
封逸谦坐在床上看书,看见我进来,抬了抬眼皮。
房间里暖如春色,火光熊熊,兽骨碳在火坑里燃烧,时不时发出哔哔剥离声。我伺候封逸谦梳洗完,照例在他床榻上叠枕折被。
封逸谦懒在床上,抓住被子的一角,依然没有起来的意思。我想扯过被角,他硬是不肯,两人在沉默中来回拉扯起来。我正要放弃,他却骤然加大手劲,粗野地将我压在床榻上。
他几乎是勒着我的腰,灼热的呼吸急促地喷薄在我的脸上。我感觉痛了,很近地看到他写满强烈欲望的脸,我偏过头去,望着窗外迷离的清光,木然地,任凭他温热的舌头****我的颈脖……
感受着我的麻木不仁,他停止了亲吻,用修长的指尖扳住我的面颊,迫使我面对着他。
“笑一个。”他柔软地说着,“我很久没见你笑了。”
我痛苦地想,原来我曾经笑过的。我韩宜笑天生缺乏温柔,待人向来冷若冰霜。健彬说我太强硬、太男孩子气;司鸿宸说我的坏脾气辜负了“楼婉茹”这个好名字!连我自己都不曾意识到,面对一个异世少年,我真心笑过。
“笑一个。”封逸谦还在挑逗我。
我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牵了牵嘴角,再次偏过头去。
“宜笑!”封逸谦不满地叫道。
我冷冷地回答他:“封少爷,你搞错了,我叫楼婉茹。”
“对,我听见那人这样叫你。”他的眼里掠过清冷,眼圈透着潮红,自顾自说着,“他是你的情人。情人就这样走了,你很难受是不是?”
对这样的问题,我无言以对。如今我和封逸谦是主仆关系,我必须顺从他,尽管心里一直在抵抗。
我就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本能地渴求活命。其余的,不再重要了。
也许是我漫不经心的态度,撩拨着他不满的情绪到了至高点。他喘息着,探手抓住我的前襟,凶狠地一个撕扯,我那宽大粗劣的奴服被彻底敞开,细白的肌肤暴露在他的眼前。
我又悸又怕,全身一阵阵的战栗。我不敢看他写满欲望的脸,无奈地紧闭双眼。
窗外隐约有很大的声音,潮汐似地涌来又退去。而房间里突然静极了,静到只有封逸谦细微的声音,颤抖着,滑入我的耳内。
“宜笑……你怎么有这么多伤痕?让我抱抱你,你一定很冷,很冷。”
他滚烫的身躯贴合过来,由于瘦,凸出的肋骨压着了我的腰。但是他不再动了,只顾紧拥着我,如火燃烧着,仿佛想把我整个人焚成了灰才肯放手。
我也没挣扎,眼光透过窗纸,企图看到外面的景致。潮汐声又大了,仿佛就在附近,仿佛眨眼间就会汹涌而来。
有人大力扣着房门,紧接着封泽在外面大喊:“少爷,快起来!蛣蜣族人杀进俪城了!”
封逸谦吃惊地抬起头。
我推开他的拥抱,迅速地穿好衣服。回头见封逸谦傻愣着未动,赶紧拾起他的棉袍,扔在他的面前。
“快点!”我命令他。
他醒悟过来,“哦”的应了,在我的帮助下匆匆穿好棉袍,套上棉靴。
封泽还在喊:“老爷吩咐,全家人都到大门口集合,赶快往东撤!蛣蜣族人一旦进犯俪城,首当其冲便是封家!赶快撤!”
“老爷呢?”封逸谦这才问。
“老爷去官府议事去了,小的赶回来向夫人禀告。少爷请快点,带些随身衣物马上走!”
封泽回了几句,急促的脚步声顷刻消失在楼梯口。
我也停止了别扭,这个时候我要和封家一起抗敌了。赶快整理几件衣物扎成包袱,催促封逸谦赶快走。封逸谦嘴里应着,在里屋磨蹭了有些时间,才捧着个药罐子出来。我一见这东西,整张脸沉了下来。
封逸谦大概注意到我脸色不对,想解释只嚅嗫了一句,又折回去放好了。
等我俩赶到大门口,外面乱哄哄站满了封家的男男女女。人们睁着惶恐不安的眼睛,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包囊,拖家带口,驱车赶马,场面噪杂一片。
封夫人见到封逸谦,拉住他不放,哀声道:“谦儿,老爷不在,家里你做主了。东边是官庙,离皇城近,蛣蜣族人不敢过来。可是这人太多,都一起往东边聚集,赶不快!”
封逸谦也急了,“你们扶夫人上马车,封泽你来驾车!其余的随后,赶紧跑吧!”
于是人们蜂拥往前,正赶上各家逃难车群,车塞人挤,加上刚下过雪,虽不大,地面还是积了薄薄的一层。前面的人滑倒了,殃及后面的人马,到处是叫喊声哭闹声,场面更加混乱。
我连忙叫住了封逸谦,说道:“这样不行!先把妇孺老幼全部带上车,青壮的赶在两边跑,这样出城快些!”
封夫人闻言,气得跺脚骂我:“小小女奴连孰是主、孰是仆都分不清了!难道是你上车,谦儿跟在后面追不成?真是莫大的笑话!”
我低头不言语,只顾随着人流往前赶。心里暗暗不由地嘲笑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忘记自己所处年代,竟然能心血来潮想出这种荒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