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们到了所宿的房间,封泽察看外面,压着嗓子道:“明日去宫宴,将马车停在靠近宫门处,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有个接应。”
封逸谦慌忙应了,苍白的面上更不见血色。但见封泽已匆忙走在曲折幽暗的回廊,我远远地望着,仔细斟酌他刚才的话语。
“宜笑,是不是真的有宫变?”封逸谦颤着声音问我。
轮到我安慰他了,“不会的,封泽只是要我们倍加小心。不过封叔和封泽的话,我宁愿相信封泽的。”
“他对封叔忠心耿耿几十年,不会为了我俩背叛主子,莫非存心试探我?”
“也不是。”我肯定道,“封泽老了,谁不想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可见封叔并不显得可靠,阿谦,你要小心防备。”
说完却发现封逸谦满目复杂神色,眼波凝望窗外。我忍不住轻唤他一声,他转过头,拢我入怀。
“从小到大,我不得不倚靠他,他也有恩与我。可是,普天之下,我只信任你一个,宜笑,你千万不要辜负我。”
他说话极软,像个要保证的孩子般。我不由动情,低声说:“吃药吧,今晚早点睡。”
我先前的愁郁明显传染给了封逸谦,到了晚间,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不得不加了点药量,他才昏昏睡去。
到了四更天,我朦胧中醒来,至近地看到了封逸谦的脸,写满了紧张恐惧的面容。
我吓了一跳,撑身起来,一抹他的脸,竟是满手的汗意。
“阿谦,你怎么啦?”我也紧张起来。
他的声音低得近似梦呓,“我梦到你又跟敖在一起了,封叔抛弃了我,你又离开我,我感觉自己很孤独……”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我不无释然地暗自叹息,竭力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学他说的话,“阿谦,你多虑了。”
封逸谦柔软而冰凉的唇片猛烈地压含上来……压住我的笑,压住了我的气息。我的手抚摸他凉滑的躯体,抓紧了,如蔓藤般将他缠住。他的身子慢慢变得灼烫起来,唇里喘吁着成年男子的欲望,沿着我起伏的曲线一路吻下去,到最后他揉捏的动作加重了,我甚至感觉到了痛,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他没有任何预兆地滑入我的体内,想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疯狂。
四更天我变得慵懒,没有拒绝,耐心地接受着他一轮又一轮的撞击。不知道是药性发作,还是他情绪爆发到制高点,他变得发狂,喘息着,战栗着,似乎我的身体的每一分全是他的。
到最后,他筋疲力尽地躺在我的身边,借着烛光,欣赏我身上殷红的痕迹,再一次孩子般笑了。
“宜笑,我知道,你是我的了。”
自南境战役结束后,靖帝落下朱笔,升迁、罢黜、抄斩!死在疆场的战士的血还未干,皇宫又是歌舞升平,梁汉王朝的帝王摆开百官宴,迫不及待地开始享乐了。
冬末的宫城寒气凛冽,树木都隐去了绿意。我和封逸谦的马车缓慢出了旅馆,径直往皇宫方向去了。
不知不觉经过宫城最负盛名的烟花柳巷,即便这是个凋寒的季节,挨家挨户都是箫鼓喧天,青石路也是弥漫了香气,呼吸间都是脂粉的味道。永芳楼的门面想是装修过,比以前多了几分华丽,鸨母带了两名丫鬟站在门口,媚笑着迎接客人,这让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虞纤纤。
深居皇宫的虞纤纤,此时一定扮演着妲己媚主的角色吧。
到了宫门,我们按照封泽的意思,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靠近宫门的位置。此时相继来了大小不一的马车,衣冠齐整的达官贵胄从里面出来,整肃端庄一番,携着同样珠簪累累衣着华丽的家眷,目不斜视地往宫内走。
青石板铺就的御道,笔直而绵长,连踩在脚下的影子都是笔挺的。我的心突然砰砰直跳,看身边的封逸谦也是一片恍惚。
“沉住气,往里走。”
我暗暗给他鼓劲。紧紧裹住羽缎斗篷,腰杆挺得笔直,以一种骄矜的姿势,昂首走在封逸谦身边。
兀地,从后面传来马蹄声,叠叠塔塔径直而来。
我下意识地牵住封逸谦的手,想往道边避让。封逸谦从来是被礼让惯了的,他根本就没有让路的意思。马蹄声踏得地面都有些发震,后面的人收紧缰绳,有意无意的,受勒的马咴咴长鸣,惊得我和封逸谦同时回过头去。
司鸿宸坐在马上,风氅翻飞,一双明亮的眼眸不经意似地望住我们。
“我道前面是谁,原来是太平侯家少爷。你这是参加宫宴呢?还是随便凑点热闹?”
封逸谦回答得也不友善,“宫宴跟凑热闹有何不同,难道是你的庆功宴不成?”
“你说对了。”司鸿宸犹自带了几分倨傲,说道,“这次宫宴确实是靖帝为我准备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封少爷不必拘谨,多喝几杯。不过看你一副羸弱样,我劝你还是节制点为好,一旦发生什么事,扫了众人的雅兴。”
说完,司鸿宸扫了我一眼,留下一串不羁的笑声,扬鞭策马径直离去。
封逸谦一时呆愣在那里,气得脸色铁青,唇间咬出几个字,“狂妄之徒!”
“阿谦,他这是在激怒你,别上他的当。”
我竭力安慰着,却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颤抖。他攥紧我的手,指骨都几乎被他攥得要折断了。半晌,他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宜笑,我知道他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说这些讽刺的话。不过,他倒提醒我,软弱就会挨打,只有权势才能征服天下。如果有一天权势向我招手,我会义无反顾地接受!”
我深深吸了口气,阴凉的,清风如利刃刮在脸上。恍惚中,我听见封逸谦轻笑一声,“无论今天会发生什么,宜笑,我不会畏惧,咱们坦然接受吧。”
进了皇宫,前面就是开阔的广场,正如想象中的,淡淡云天宫柳漫成团,如搅天的霏霏晴雪,冬日料峭花虽落,彩灯彩结横道绽开,妍丽盛放犹如蜿蜒的巨龙,宫娥彩女点缀其间,川流不息。老远听到隆隆锵锵的鼓乐之声,大队御林军手擎红布大纛旗,引着衣着光鲜的客人悠悠然上了大殿。
皇宫正殿座无虚席,一百余坐席满当当排开,红毡甬道分隔其中,一眼望去分外整肃。我和封逸谦刚进去,司礼大臣的声音又回荡起来,大概是“太平侯”三字吸引人的耳朵,有人停止了哄嗡说话议论,抬起眼望向我们,神色各异。
封逸谦乍听司礼大臣的礼程唱和大感意外,待坐下,一脸嘲讽之色,“不过是场宫宴,又不是听靖帝训政。”
我环顾周围,轻声提醒他,“还在生敖的气?他正看着我们呢,封叔也在看我们。”
封逸谦于是点头,原先的拘谨便也顷刻消散,端起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微笑着朝我咬耳朵。我没在意他说的是什么,眼光不经意间转向不远处的司鸿宸。
他就坐在众臣堆里,总让人有鹤立鸡群的感觉,眉目端凝甚至带了某种警惕。南境战争在他脸上落下痕迹,他比以前黑瘦许多,目光更见深邃。也许是我敏感的缘故,总感觉他的心思飘忽在不知名的地方,变幻,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