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镜,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寺庙里。
然而从那天开始,烬就知道,他们的父母不要他们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烬便用全力的保护这个女子。
镜小时候也很听话,从来不让哥哥操心。
“虽然日子过的很清苦,不过哥哥从来不喊累,我心疼哥哥,所以我也尽量不给哥哥负担。那个时候,我的世界很小,无非是每天等哥哥出去讨饭,然后在破旧的寺庙里,收拾收拾,或者是坐在门前,看着过往的路人,有时候啊,我会幻想,我们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是迫不得已的被抛弃了,虽然每次会很难受,不过想想,也算是一份快乐!”
镜看着天空上的月亮,娓娓道来,虽然玄灵知道,知道这样揭人伤疤很不地道。
不过,玄灵却喜欢人间至纯至善的感情,也算是为了弥补自己空洞的心。
“后来呢?”玄灵看着镜的侧脸问。
“慢慢的,随着我的长大,哥哥似乎也越来越累,不过凭借着哥哥的努力,我们也住上了房子,那种严严实实的房子,下雨了,不怕房子漏雨,刮风的时候,也不觉得冷了。真的,那种感觉很幸福很幸福。每天哥哥从外面回来,会给我带好吃的,和新衣服。我原本以为,这样日子可以慢慢的好起来,可谁知……”
镜有些哀伤的看着玄灵。
“我哥哥,不小心得罪了官府里的人,哥哥明明没有偷东西,可是那帮人,偏偏说哥哥偷东西。哥哥硬是挨了50大板,他们也够狠,活生生的把哥哥的腿打断。从那之后,哥哥便卧倒在床,照顾这个家的责任我便承担了下来。可是无论说什么,哥哥偏偏不让我出去,也不让我上街。因为这个,我和哥哥吵了好多次的架,在心疼之余,我的心逐渐的变了,恨那些有钱的人,恨打断哥哥腿的人!”
镜说到这里的时候,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
“后来,我不听哥哥的话,偏要上街去贩卖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希望可以赚些钱,可以让哥哥也享享福。”玄灵认真的听她讲。
“刚开始的几天,总会有一些商贩欺负我,说那里是他们的地盘,不让我摆摊。后来摸滚打爬了几天以后,大家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排斥我了,终于有些小小的收入的时候,我给哥哥买了一只母鸡,回家炖给他喝。希望哥哥快些好起来。可是哥哥看到的时候,眼睛却泛红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这样。”
“那你什么时候入的宫呢?”玄灵有些心疼镜。
“后来,上街贩卖菜的时候,正巧赶上员外从宫内回来,路过我这里的时候,员外的儿子看了我一眼。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和哥哥说。”镜摇摇头,垂下了头。
“那个员外的儿子……”玄灵猜想个差不多。
“呵呵,过了没有几天吧!我去摆摊的时候,摊位前,他们停了下来。那个员外的儿子叫李宗。李宗说要买我摊子上所有的蔬菜,我自然高兴的不得了,身旁的人也很羡慕我。他说,要我跟着他的轿子走,我便上了轿子。身旁那些人的笑,有的讽刺,有的轻佻,我却全然不知。”
“入了员外府的时候,李宗便说要和我聊聊天,我说我没有文化,希望他可以赶紧给钱,然后我离开。可是,入得虎口,怎么可能说退就退?李宗开始不规矩起来,我那个时候才感到害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那个时候,正当我慢慢绝望时候,好在李宗的小妾,听说要生产了,他急慌慌的跑去了。也算是放了我一马。”
“回到家的时候,哥哥看着我脸色不对,就问我怎么了,说今天回来的,比平时都晚。哥哥不问还好,一问我便哭了,后来哥哥听我讲完以后,说去杀了那个畜生,不过我担心哥哥这次去,会丢了性命,所以跟哥哥说,我要去王城里,服侍皇上。哥哥也应允了。”镜说道这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
“刚入宫的时候,我是去服侍芊贵人。芊贵人是个大好人,她经常会给我们很多的打赏,每每,我都把这些东西送给哥哥,可哥哥却说,给我存着,做嫁妆。哥哥一生没有娶妻。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后来,国家一夕之间覆灭,国城消弭在熊熊烈火之中,也许是因为我的执念太强,所幸没有消弭世间。当国亡的消息散开时,我看到哥哥来皇城寻我遗骨,我拼命的叫着说我在这里,可哥哥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我……”
镜低声的哭了出来,那个时候,镜看着自己的哥哥在尸骸之中,一遍一遍的寻找着自己的尸骨,一遍一遍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眼泪干了,嗓子哑了,手也破了,而后,“哥哥倒下了……我亲眼看着他的呼吸逐渐消失,而后亲眼在我的眼前,死去……”
“多好笑,我撕心裂肺的希望哥哥可以好好的生活,可哥哥,却撕心裂肺的希望我活过来,玄姑娘,我希望可以见他一面,他过的幸福,过的快乐,我就知足了……”镜诚恳的看着玄灵,酸楚在她的嘴角漾开。
而玄灵却是不希望她看见她的哥哥,他们原本只是一个意念体,凭靠着执念可以活在这个鬼城,如果,如果镜的愿望实现,那么她便会魂飞魄散,玄灵不希望这样,玄灵知道,烬和镜,他们两个人是彼此在爱护着彼此。在最疼痛之中,失去彼此,而后一个苦苦弥留于世,一个化为轻烟,步入转世轮回。
对于玄灵来讲,这样的结果便已然足够,“镜,你可知,若我为你完成心愿,你便会魂飞魄散,永永远远的消失在这里?”玄灵闭上双眼,希望镜可以好好想想。
“玄姑娘,我不怕,我欠哥哥太多,这一世,即便我魂飞魄散,也是我心甘情愿!”镜的眼神,灿灿的,虽然是透明的灵魂,可从眼中透出的光彩,却是那么璀璨。
“我帮你!”玄灵决然转身,既然她已决定,玄灵又可以做什么呢?
“谢谢玄姑娘!”镜屈身行礼。
落荒园。门前。
“你的哥哥,就在里面!不过他早已忘却有关你的记忆,你也不可以干涉他,只能远远的看他一眼。否则若是因为你身上的阴气,置他于死地,那么谁也救不了他。当然我会在你身边,看着你。”玄灵冷冷的说道。
“嗯……看他过的幸福,就好了……”镜终于落下泪水,虽说不是血泪,却也泛着淡淡的红色。
眼泪在她的脸颊蜿蜒而落。
玄灵的指尖擦掉眼泪,而后轻声的说了一句:“不想让你魂飞魄散了呢……”
园内的男子,脸上有一道长的疤痕,不过随着岁月的辗转,疤痕也淡淡的,不是很明显。
镜看着眼前的男子,手指不自觉的想触摸他的眉眼,却被玄灵打掉。“不是和你说了吗?不可以靠他太近。”玄灵此时化为返祖的姿态。
“你看见了吗?他过的很好,很平和的生活,没有饥荒战乱,他也可以自食其力。放心了吗?”玄灵侧身,双手抱在一起说道。
“嗯……很满意,哥哥幸福就好……只不过却差了一位妻子,玄姑娘,哥哥有妻子吗?没有人照顾他吗?”镜喃喃道。
“这一切都不是你该关心的!跟我走!”玄灵扫了一眼天际。
而后紧紧的拉住镜的胳膊。硬是把她拽离了这里!
“玄姑娘,玄姑娘我求求你,让我在看一眼,就最后一眼。”听着镜大声哭泣的声音,玄灵微微蹙眉。
“镜!我问你,你真的想魂飞魄散?”玄灵目光冷然,却也掩饰不住,对她的关心。
“不想,我不想……”镜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镜,你听着,我会设法保住你的三魂七魄,不过你却要跟随于我!记着,不是简简单单的几百年,是永远,我生,你生,我亡,你便也亡!”玄灵试图和她建立主仆契约。
玄灵很久以后,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轻易的便和她定下了生死契约,也许就是一个眼神,一句话,让玄灵,认定了是她。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来的奇妙,鬼和鬼之间的情感,也奇妙的很。
从那天起,玄灵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子,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了吧。
镜最喜欢去的地方,依旧是落荒园,每每只是从门口远远的观望一眼,而后带着微笑,说着幸福离开……
玄灵也离开了那个村子。和玥棠告别,说要去找一个人……
“魂溪,这次,轮到我们来保护你了!”
那天的残阳,说不出的美好,暖暖的光辉,远远的把两个女子的身影拉长……
冥鬼。
这是中国十二类常见鬼中,数目最多的鬼类,其实就是人死后的灵魂,据说魂是有形状的,其形状与人的属相有密切的关系(《夷坚志》中有记载),这类鬼都老实本份,按照规矩进入阴间,失去前生的记忆,转世重生。在古代的中国人看来,每个人死后都应该成为冥鬼,生前多做善事,可以在阴间少受苦,早些得到转生的机会。冥鬼在阴间也有自己的房子,也有钱花(这些钱需要别人烧给他),轻易不在阴间跑来跑去,所以在人间很少能够看见冥鬼的出现,但是有一些法术,是可以把冥鬼招到人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