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厅里的布置与青鸢上次来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屏风后再没有乐声传出。小厮将他们带到这里,便退了出去。
青鸢见易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便上前问道:“道长,可有发现?”
易安摇头,他徒弟陆文斌却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罗盘,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测量什么。青鸢不知道她的存在是不是会影响测量的结果,但是她敢跟过来,就不拍被易安发现问题。
不过看他们的神情,似乎依然没有收获,易安从屏风后走出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香炉。他走过去打开香炉,手指沾了点炉灰,放在鼻下闻了闻。
青鸢依稀记得,上次来时,这香炉还燃着香料,那香味她至今还记忆犹新,她从未闻过味道如此独特的香料。
“这是生犀。”易安忽然皱起眉头。
青鸢见易安神色有异,她不知道生犀的用处,便向之请教:“不知这生犀有何用处?”
回答她的不是易安,而是安白,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脸色有点白,准确的说,从进入这房间以后,他的脸色就一直没有好过。
“古书曰: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青鸢看着安白,总觉得这一刻他的眼里还隐藏了什么。
易安回头看看向安白,不平不淡的说了句:“功课做得不错。”
安白并没有因为易安的夸奖而感到高兴,反而低下头。
“道长,这生犀既然有如此用处,那么这里为何没有半点鬼气?”青鸢小心地地试探易安。她早就猜出其中的缘由,只是不知原理。
“除了我那师弟,还会有谁能布置出这种地方?”易安一口道破。
原来他知道,李再渊与这里联系。青鸢以为他们师兄弟多年没有来往,他看不出李再渊的手段。
“只不过。”易安迟疑了片刻有说道,“这里的一切,似乎有其他人参与,或许?”
青鸢想到了胡俊,难道胡俊和易安也有关系?这么看来易安这次亲自出面,原因并不单纯。
忽而屋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青鸢看到一个全身包裹在斗篷里,脸上更是用黑纱覆面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微微欠身,环视众人后,说道:“几位远道而来,红梅本应该亲自相迎,只因诸多不便,还请各位见谅。”
青鸢听声音便知道,这位自称红梅的女子,正是那日在屏风后,和李再渊说话的女子。她的声音并不好听,过于干涩嘶哑,众人听后都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
虽然知道是生犀香的缘故,可是看着红梅像正常人一般,出现在所以人的眼前,青鸢还是感觉到一阵新奇,以往只有她才能看到魂魄,其他修为浅的别说的魂魄,就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这是青鸢第一次见红梅走出屏风。红梅举止雍容,仪态大方,没亲眼见过的人,是不会相信这样的女子,会出自这种地方。
青鸢原本以为易安见到红梅后,会二话不说,将红梅收了。只是瞧了半天也不见他动手,她这才肯定,易安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红梅,而是那只疑似胡俊的狐狸。
易安指着香炉,对着红梅不客气地问道:“你在这里靠这些过了多久?”
“大约三十七年。”
“为什么不去投胎,反而眷恋此地?”
“红梅还未见到相见之人。”
易安沉默片刻又问:“你可认识胡俊?可知他现在何处?”
红梅摇摇头:“胡公子常与李公子一同前来,只是红梅与他并不相熟。”
易安再次沉默,但是青鸢感觉到他的怒气,就是不知是因为没有寻找到胡俊,还是因为他师弟李再渊的行为。作为道士常常出入这种地方,的确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青鸢对红梅有些好奇:“红梅姑娘,不知你在此等候何人。”
这一次红梅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是我的一个姐妹,三十多年前,飘香楼因为一场大火付之一炬。我与妹妹就此失散,至今不知她是生还是死。”
说着她将面纱取下,露出一张因为大火烧伤,而显得有些丑陋的脸。她的声音难听,是因为那场大火产生的浓烟,呛坏了嗓子。这些问题原本只要去了冥界,就可以解决,可是她还在固执的留在这里。
因为她和妹妹约定,要在这里见面。
易安一般只除那些危害人类的厉鬼,对于红梅这样的无害的鬼,他虽然不会置之不理,但是她显然已经受到他师弟和胡俊的认同,受到他二人保护,这让易安感觉难以下手。
既然动不了,索性放过她,这样的鬼过上几年,完成心愿后就会离开,并不需要他插手。更何况他还需要靠她来寻找那人的消息。
“那二人,何时会再来找你。”
红梅又是摇头:“两位公子皆是忙碌之人,来此机会并不多,红梅无法预测。”
易安沉默,难道这次又是一无所获吗!这些年胡俊一直没有出现,失去这次机会,究竟到要到哪里去找他,去问清楚当年那件事。
就在易安决定放弃的时候,从屋外走进了一个人。
“易安,还在找本公子?”
“胡俊!”易安的声音里带着意外,也带着一丝恨意。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胡俊看到青鸢,露出颇为意外的表情。但是青鸢觉得这表情,八成是装出来的。
青鸢打量着易安和胡俊,总觉得他们之间有股奇怪的气氛真正酝酿。她下意识的往窗边退去,安白见此也慢慢和她凑到一起,不动声色的站到她前面。
胡俊对易安道:“多年不见,你还在老样子,怎么可以直呼师叔的名讳。一点礼数都没有,浩京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易安也没有给他面子,愤声道:“我可担不起你的师侄。”
胡俊浅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青鸢对他们的身份十分意外,胡俊和易安竟然出自同门,而且看样子胡俊的辈分还很高。那是不是说,他之前在白下楼里,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易安,你找了我这么多年,究竟什么时候死心。你可没有那么多命折腾。”胡俊开始不留情面,妖总是比人妖长寿。
易安冷笑的:“只要我一日不死,就一日不会放弃,师傅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若是不给我说个清楚,今日我是觉得不会放你离开。”
“易安,你究竟要怀疑到几时!浩京是病死的这件事,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胡俊有些不耐烦,“这些年,我故意避开你,就是不想陪你钻牛角尖,没想到直至今日,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病死,师傅的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得病。更何况……”易安咬着牙说道:“我检查过师傅的身体,他的身体里那些莫名的毒素是怎么回事?是你为了自由,才毒杀了师傅吗?”
“喂喂喂!你可不要乱说?”胡俊终于怒了,“浩京最后几年,为了减轻痛苦,食用了一些**,这点再渊可是有告诉你。再说,最后那些年,我根本没有和浩京在一起,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浩京在外面收的这个关门徒弟。”
易安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胡俊,他不信他。青鸢听到这里有些无奈,这究竟是唱哪出,原本以为可以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李再渊。但是结果,她的确是了解了一些,但是未知也随之扩大。
李再渊是浩京的关门弟子,而浩京又是易安的师傅,和胡俊是同门关系。这里面的关系究竟有多复杂,听的她快哭了。
胡俊大概是被易安的态度惹急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要说的就这样这些。你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才会这样以己度人?”
胡俊的话让也易安动了真怒,祭出几张符纸,向着胡俊飞去。胡俊可不怕他,随便挥了挥袖子,那些来势汹汹的符箓,立刻失去灵性,如同废纸一般掉在地上。
“倒是长进了些,可是就凭这点功夫就想拿下我,你真当自己是浩京吗。”胡俊冷笑,“这些年我虽没有回千裕观,但你做的那些事情,当我没有耳闻吗?”
易安铁青着脸,却出奇的没有反驳。
胡俊也不给他申辩的机会,指着青鸢说道:“到了今时今日,你不会忘记她吧。”
易安脸色一变,顺着胡俊的目光,看着这僵在当场的青鸢,过了半宿才缓缓吐出:“果然是你吗?”
什么意思,难道易安知道她是谁?青鸢心很乱,她觉得离真相又进了一步,可是还隔着一层纱,叫她看不清楚。她目光在胡俊和易安两人之间徘徊,最终留在胡俊身上。
胡俊对她扯了一个笑脸,只是笑容中充满了同情:“青鸢,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青鸢脸色大变,她下意识看向付安白,正巧安白被对着她,双肩不住的颤抖,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青鸢捂着胸口,却感觉不到心痛,除了脑海中的混乱,她不能再有任何感觉,她是只有思维和情感的灵魂,无论她的外表多么接近生命体,她永远都不会拥那些感觉。
“胡俊,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过什么吗。”她极力让自己不去看安白,但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真的一无所知?”胡俊略显诧异,“我以为你接近易安,是想伺机报仇,因为怕你吃亏,才想着要不要帮你一把。”
易安听后,再次向胡俊出手,只是这里早已经被胡俊布置过,易安很快被突然开启的阵法束缚在原地。幸亏胡俊从来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所以只是用了困人的法术。
陆文斌见师父被困,大喊了一声:“师父!”随后向着胡俊攻了过来,只是他忘记了,自己的师父都不是胡俊的对手,何况他自己,所以很快他就被胡俊用同样的法术困住。
“是吗!”青鸢不知道她此刻是该感激胡俊,还是该仇视易安,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易安究竟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那么,请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