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面。”
青鸢顺着曼珠所指的方向看去,心中一阵怅然。一街之隔的那间四合小院竟是那么的眼熟。她一开始进入临安城,心中便有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她和村中的人都以为人贩子会将小孩子藏在偏僻不好寻找的地方,所以忽略了临安城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临安城的官府虽然无作为,但是对于城里的治安不能说一点作用都没有。明目张胆的犯法,若是被人举报,知县为了政绩考勤,还是会处罚这些人。所有没有背景的人是不敢在城中肆意妄为。人贩子也是因为如此才不对城中的孩子下手,而是专找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的孩子下手。
拐卖孩童已经是个极为严重的事情,所以村长去衙门的时候,他们态度虽然敷衍却不敢不受理。所以青鸢才觉得那些人贩子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会将孩子藏在城中。
但是看到那件熟悉的四合院,她又觉得这件事并不那么难以理解。因为这里她曾经来过,付安白在一年前被那院子里的那两个男人威胁逼迫着做一些偷盗之事。是她将他带出了那个院子,也是她将那院子里的情况告诉了李再渊,李再渊又通过朱家的关系解救了那些被拘禁被强迫的孤儿。
现在那院们上已经泛黄的完好封条,像是在向她展示她曾经的成果。难道那些人贩子和与当初那些强迫小孩子行窃的那伙人有关?事到如今青鸢只能这么猜想,而且朱文文失踪的那么蹊跷,若是那伙人为了报复朱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那完好的封条似乎在预示着没有人进入那里面,但是她知道曼珠并没有欺骗她,因为她远远地看见常右正站院门外,背靠在院墙,双眼微眯似乎正在闭目养神。但是鬼是不要睡眠,也感觉不到困倦。青鸢知道常右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正在做一件和他的工作毫无关联的事情,而感到无奈,甚至是无聊。而能让常右待在那里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毫无意义。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进去?”范侯问出了青鸢的心中的疑问。
白术并没有直接带着他们和远处的常右会和,反而要求他们来到这里,与那院子一街之隔的白下楼的二楼,这里可以看清楚那院外的情景,甚至青鸢的好眼力可以让她清楚的看到起门上的封条,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并不能救出她的安白,确认朱文文是否也被那伙人抓住。
由于白术已经前去与常右会和,这个问题只能由曼珠代为回答:“你们不能接近那里,易安快来了,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易安是谁?”青鸢反问。
曼珠斜了她一眼,相处久了,青鸢已经发现曼珠这些近乎傲慢的举动,都是出于她的习惯,她并不是看不起别人,她的笑,她的眼神绝大多数都不具备粉刺的意义。那是已经融入到骨子里的气质,使她无论做什么都带着傲慢的味道。
但是即使这样她的这些习惯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青鸢极其不喜欢她这种看人的眼神。特别是在她这样只不过十岁少女的年龄。
“一个道士。”曼珠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似乎害怕青鸢和范侯不明白,她随后又加了句,“有些道行,好像是被请来帮忙的。”
青鸢这才想起村长曾经说过要请苍琅山的道士过来帮忙,那时侯她也只是这么一听,因为觉得村长那时候只是病急乱投医,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如此看来他倒是真去了苍琅山,而山上的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
她不过是在白术和曼珠的帮助下,才找到这里,那些人竟然不比她迟多少。
“我们现在怎么办?”青鸢有些着急,因为不能靠近那里,她不能知晓院子里的情况。她害怕付安白受了那些人的虐待。
“等。”曼珠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她安坐在窗户边,慵懒地扶着下巴,眯着眼看着窗外。声音显得漫不经心。就连一只跟在她身边的黑猫也跳上桌子,若无其事的梳理起毛发,看起来像是一只极其普通的家猫。
由于之前吐过血,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健康,带着一丝青灰色。她的袖子被黑猫扯坏,虽然青鸢让她披了件衣服,但还是不能完全掩盖住她右手小臂上那块快变黑的印记。
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了几道小菜,由于现在时候破晚,白下楼也临近打样。楼里的生意并不多,而整个二楼也只有她们这一桌人。青鸢看到白术和常右朝他们这边走来。
白术和常右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顺着街道行走,他们用着最直接方法,为寻求最短距离而选择穿墙行进,甚至白术可以轻易的飞到空中,只是为了迁就常右才和他一起走陆路。但即使如此他们的速度也十分可观,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来的青鸢等人身边。
曼珠知道他们来了,头也不转继续看着窗外,假作自语道:“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常右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生人,范侯。他不知道这人和白术以及曼珠是什么关系,只是冥界的规定,冥使是不可以和活人接触,不能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不知道范侯是否能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白术看出了他的顾虑,对他解释:“放心吧,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常右的经验毕竟还是少了一些,常人中即使是道行高升的修道之人,法力高强的妖族,要做到看清冥使这点也十分困难。否则这些人岂不是可以躲开轮回,为这世间带来极大的麻烦。李再渊和黑猫可以是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与冥界有着很深的渊源。但是范侯这样的小妖怎么可能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即使是他们在他面前大声说话,他也听不见半个字,除非是青鸢与他们对话,范侯才能从这些异样中,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就像是常人看不到鬼,但若是看到有人在对空气说话,而他们又知其精神没有问题,才会猜想到和这人说话的是鬼怪之类的东西。
曼珠刚才有意询问常右,只是碍于范侯在场没能把话挑明了说。青鸢意识到有范侯在这里,他们行事会变得很麻烦。但是范侯毕竟帮了她这么多,就这么让其离开,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曼珠也发现范侯在这里是个巨大的阻碍,但是她可不是青鸢,有那么多的顾忌,她非常直白地对范侯说道,“范先生,这里已经没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可以离开了。”
范侯从那来没有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小孩子,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甚至是眼神,这孩子从里到外都透露出嫌弃他的感觉。他的直觉这次没有错,曼珠不喜欢他,是因为他碍事了。而更让他伤心的是,青鸢这次竟然没有帮他说话,难道她也嫌弃他了吗?
想到他唯一的朋友竟然会因为,为了今天才遇上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而如此对待他,他心里一阵发寒。难道他们之间的友谊竟然比不上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想到这一年以来,他真心将她视为朋友,为她付出那么多,为她瞻前顾后,忙东忙西,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傻瓜。
原来她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虽然他早就知道这点,只是他一直可笑的认为她对他还是有那么点真心,难道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看着青鸢,希望眼前只做了一年朋友的女人,可以站出来,为他说上两句话,可是事实让他再次失望。她的脸上虽有些难过,但是绝没有挽留他的意思,仿佛默认了那小女孩的话,他是个碍事的存在。
他冷着脸站起来,转身欲走。青鸢猛然抓住他的袖口,猛抽了一口气对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件事过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解释,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最终还是拂袖而去。
青鸢心中十分不好受,他是她找到付安白后的第一个妖族朋友,和李再渊不同,范侯和她的身份更为接近,她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弟弟一般的存在。妖族是没有亲情可言的,她还在摸索人类的感情的道路上,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将他视为亲人。
“不要把我们的事情告诉那人。”白术并不了解青鸢和范侯之间的友谊,但是她作为白无常,有义务要提醒青鸢,不能做逾越之事。见青鸢重重的点头,她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示意常右将他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从他的叙说中青鸢得知,这伙人一共有五人,陈七和赖三,就是曾经迫害过付安白的那两人,另外三人她没见过的。这伙人在临安城周边,用拐带甚至是强抢的方式,至少抓住了二十多个小孩子。令青鸢稍感欣慰的是,付安白的身份没有被他们发现,所以没有被虐待,另外朱文文也在其中,这样至少得知了这孩子的下落,对李再渊算是一种交代。
他们计划着等风声过去了,就将这些孩子卖到较远的县城去,但是在这之前他们绑架了朱文文,准备用此勒索朱家一大笔银子。他们对于如何控制这些小孩子,熟门熟路。他们假装运送馊水,将小孩子用药迷昏,藏在馊水桶中运进城中,由于现下太平无事,守城人根本不愿意仔细搜那些臭烘烘的木桶,他们分了几次就将孩子运到城中。
那院子原本就是就是他们的老窝,在屋子下有一间地窖,他们将小孩子藏在里面,任孩子发出多大的声音,外面的人一点都听不见。而且这里被查封过,大门上的封条没有破,他们自信根本不会有人会怀疑到这里。
至于怎么进入里面的,具常右所说,他们是通过后巷的一个侧门进入。因为后巷堆满了杂物,几乎将原本就很窄小的通道完全堵住,所以很少有人经过那里,更不会有人注意到那里的封条是否完好。
他们的计划十分严密,显然经过了一番筹谋,而且那领头之人也的确有几分智谋。否则又怎么会想到,在捉住陈小妹的时候,将她的一只鞋子扔到河边,在中途设下那种分散别人注意力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