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再考虑一下,别这么冲动。”
耳旁依旧是范侯的喋喋不休,在青鸢表明要去见识一下他口中的鬼后,范侯便不止一次劝过她放弃。可惜青鸢是铁了心要去见识一下她的同类。
但是范侯明明怕的要死,却担心她的安危一直坚持陪着她,让她有些小感动。这猴子有时候很不靠谱,更有点小肚鸡肠,但是对待朋友真的没话说。
青鸢按照猴子的描述来到了当初她安葬付安白父母的那片坟山,自古坟山多怪事。青鸢和范侯远远就看见了那半山腰上燃起一团火焰。在这样的深更半夜,除了范侯这只不像妖的妖和她这不像鬼的鬼,还有人会大半夜的爬上这坟头吗?青鸢自己都不相信。
女形的范侯早已经忘记了他的外表变成女人的这件事,青鸢也没有打算就这件事提醒他,看着他放二其实是一件十分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不是吗?
正如同现在,他看到那片鬼火之后吓得缩到青鸢身后,哆哆嗦嗦地对青鸢说着:“看吧,我就说这里不干净。”那模样显得特娇小可人,青鸢越看越觉得不提醒他为好。
青鸢没有回嘴,而是仔细看来那团火焰,由于隔得太远天色又暗,实在是看不太真切。只是起初青鸢也和范侯一样,以为那时山上的磷火,也就是传说中的“鬼火”。可她不像范侯那么没常识,真正的鬼火和磷火还是有区别的。
磷火是人和动物死后身体里所含的磷,自燃以后的现象,因为磷火很轻,又成蓝绿色,有风或人经过时带动空气流动,磷火会跟着空气一起飘动,所以才会出现跟着人走,人停它停,人跑它跑的现象。
范侯并不了解这些,才会把磷火认为是鬼火,虽然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确很相像。但是看久了她又觉得那只不过是平常的火焰。虽然它也在移动,向着他们的方向移动,但是首先那火焰并不是蓝绿色,其次它是逆风而行。
“青,它超我们这边过来了,我们快些走吧。”猴子也发现那火焰朝着她们这边移动,声音不由得紧张起来,催促着青鸢离开。
“再等等。”经过了范侯那事情后,青鸢的心态反而变平静了。她可不想再那么冒冒失失的,毕竟这世界上没有第二只范侯。范侯额头上至今又红又肿的印记就是一个教训。
范侯见青鸢不愿离开,竟也够义气留了下来,只从他双腿迈开的方向不难看出他随时准备逃走。真是个胆小鬼,青鸢安安摇头。只是她还没有看到范侯藏在她收回的右手早已握成拳,其间青筋暴突,否则还指不定要在言语上奚落他一番。
火源终于来到达青鸢身前,她这才发现那是一根火把。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在来人的脸上,青鸢发现火把的主人竟是她熟悉之人。
“青姑娘,你怎么在这?”草姑满脸诧异。
虽然已经是一个八岁孩子的娘,但是草姑的面容却一点也不显老,只是那双手略显粗糙,透过火把发出的光,青鸢可以清晰的看到草姑手指上厚厚的老茧,以及其上一道道裂开的口子。
虽然她曾经住在草姑的家中一段时日,但是那时候她一心牵挂着安白的病情,对于这位善良的年轻寡妇更多的是出于感激,并没有太在意过她的容貌。现在看来草姑虽算不上是个美人,但是她沉静的面容,总是能带给人莫名的安心。
青鸢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草姑,而草姑更是抢先将她想问的问题提了出来,这叫她该如何应对?大半夜的她和范侯两人没事跑到坟山上来干嘛,说实话,来找鬼?她可不想被认为精神有问题。
得赶快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能叫草姑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青鸢有些后悔没听范侯的话离开。
见她踌躇尴尬,一向善解人意的草姑倒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是为了你家那位付家小子?”
青鸢愣了楞没有听明白,不过好在草姑又继续说道:“我听李州说,你将付家小子的爹娘安葬在这里,你来这里是不是想给二老烧些冥纸。”
青鸢顺势点点头,她这才觉得草姑实在是太聪明了。才这么一会儿就给她找出了这么一个合理的理由。
“哎,你——你一大姑娘这么晚跑出来很危险。”
草姑还想再教诲青鸢两句,青鸢却不给她机会,强行打断她的话:“草姑,那您怎么会这么晚一个人出来。”
草姑神情一暗,迟疑了片刻还是幽幽说道:“青姑娘,自你们走后,我家老太太精神突然好了几分,我们皆以为是沾了你和付家小子的喜气,哪想没过几天她便撒手人寰,现在想来那几天不过是回光返照。而今是她老人家的头七,做孙长媳的只能在她坟头尽点孝心,烧些元宝蜡烛,希望她在下面过的好些。”
这番话说的到是有几番凄楚。这草姑亦是可怜之人,十九岁守寡,带着仅一岁的女儿和神志不清的长辈,日子过的想必十分艰难。这一点从她手上的老茧就可以看得出。若不是他侄子李州顾念她,为她安排一个维持生计的工作,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如今老太太走了,虽然她身上的压力看似减轻,但是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精神上多少有些孤寂。
青鸢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老太太的事情她是清楚的,甚至要比草姑更清楚其中内幕,但是她一个字也不能说,最后只好如同其他人一般,对草姑说了两个字:“节哀。”
大约是听多了这两个字,草姑显得很平静,只是礼貌上冲着青鸢一笑,借着手中火把发出的光,她仔细瞅了瞅青鸢身后的那位姑娘,那位一直把大半个身子藏在青鸢身后的姑娘。
青鸢也注意到草姑的目光,她回头发现女形范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躲在她身后低着头死活吧不出声也不抬头。青鸢悄悄背过手拽了他两把,他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从前跟着她进入人多的地方也会如此,但是却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位是?”草姑又走进了一些,看着又往阴影处退了几步的范侯。
青鸢笑着回道:“是我朋友。”说话间又把范侯往后拽了一把,身子挡住了早姑的视线。她虽然喜欢在小事情上捉弄范侯,可是作为朋友她还是很又原则的,范侯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最为朋友这个时候她要为他分担一些压力。
“大晚上的两个女孩子在山里也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家吧。”草姑也看出来青鸢在维护其身后之人,但是她不明白为何那人的样子像是如此害怕她。既不知道原因,又让人如此畏惧,她也不像多留,和青鸢客套了两句准备告辞。
只是她准备离开之际,却发现青鸢身后那人悄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又迅速埋下头,她连那人的样子都没来得及看太清楚,只是瞧见了她额头上那块红肿。出于恻隐之心,她向青鸢问道:“你朋友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青鸢被草姑问的有些尴尬,她那些瞎话骗骗一般人到还可以,可惜她现在面对的是草姑,虽然她与草姑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还是知道草姑心细,她说谎时的那些小动作一定瞒不过这人。
幸亏现在是晚上,光线昏暗,她低着头支支吾吾说是陪她走夜路时不小心摔的。
草姑见她说话吞吐,又带点歉疚的感觉,以为青鸢是愧疚连累身后那女孩。也就没太在意,随手从随身携带的提篮里摸出一瓶药膏塞给青鸢身后之人,只是略微诧异那女孩的手十分冰冷,并且不住的颤抖,她以为这女孩是因为大晚上来到坟山有些害怕,所以说话时她有意放轻柔:“这是我从先生那带得来的药膏,涂在额头上明天就会消肿。”
先生自然指的是李州的师傅,由于她一直照顾老郎中的起居,所以李州的师傅常常给她一些常用的药物。夜里出门她以防万一备了点外伤、解毒药在身边,这下倒是起了作用。
范侯紧紧地握住那药瓶,却一个字也蹦不出口。不过这样还真合了青鸢的心意,范侯只要一开口,他那嗓音肯定会引起草姑的怀疑,青鸢还真害怕范侯完全忘记了他现在的样子。
她感觉到他身体明显僵硬,虽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青鸢还是代他答谢:“谢谢,草姑。”
草姑见那女孩还是不说话,只道她是害怕极了,对青鸢夜晚上坟的行为多少有些微辞:“你看看,小姑娘都吓成什么样子,青鸢你也真——”
青鸢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时候她除了笑还能说什么,反正这个黑锅她是背定了。
草姑又嘱咐了她两句才离开。草姑一走远,青鸢就把范侯从身后拽了出来:“说,你到底怎么了。”
范侯心不在焉的盘弄这手里的药瓶,也看不出有没有听见青鸢说的话。青鸢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但是她并不想为此逼迫范侯说出来,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愿说出口的秘密,亦如她自己,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强迫范侯。
只是范侯现在的样子有些叫人担心,她得想个办法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