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虽四面临敌,但数千年延存下来的气节尤令人敬服,为此不少人宁愿不远万里前来投奔,这李清便是其中一人,此人品行虽说不端,但来历十分了得。
李清出自万泉城的李氏世家,身具金系天灵根,自幼被家族视作珍宝,进入青云宗之后,被大长老穆青云亲收为嫡传弟子。自入门以后,李清倍受同门仰慕,众执事对他也是宠爱非常,即使是犯了错,也不受体罚,至多像现在这样,把他放在一处清静之地反省。
李清自命为天之骄子,此时挨了耳光,如何不委屈,又如何不恨。往日显摆的不行,而眼下发髻散落,蓬头蓬脸好不狼狈,为了摆脱困境,竟如同泼皮孩童嚎啕不止,别说这一招非常管用。
远处匆匆跑过来一行人,为首那人一身灰布道袍尤为显目,后面还有数名青衣弟子跟着。冉霜一眼认出那灰袍道人,此人名叫赵通,算得上秦云的师弟,同在落尘殿担任执事。不多时,赵通带人已经到了近前,低头将那哭号之人细细打量,好半天没认出来,只是那身鹅黄道袍十分惹眼,赵通一时烦躁,忍不住冷喝道:“堂堂内门弟子如此哭闹,成何体统!”
终究内门弟子,一旦成长起来,未必会忘记今日之事,赵通身为执事,自然明白此理,因而话语一转,语气柔和了几分,看着李清道:“你是什么人,起来回话。”用不着赵通吩咐,早有青衣弟子将李清扶起。
“我就是李清!”李清凶恶面目重现,一把抹去鼻涕,手指冉霜嘶声大叫道:“这贱奴实属该死,赵通,我要你废了他一条腿!”冉霜眼眉一立,飞身过去就要动手,不想赵通一声低喝,将冉霜定在当场。
“放肆!你是谁家小辈,不知轻重,居然在老夫面前耍横,不想活命了吗?”赵通动不得李清,顾及秦云,也不敢责罚冉霜,只想将局面稳住,事后将冉霜交给大长老处置。不想,那李清恃宠而骄,丝毫不把赵通放在眼里,只见他目露疯狂,口中咬牙恨道:“这贱奴打了我,现在该我讨还!”李清挣脱几位弟子拦阻,挥舞拳头直扑冉霜。
那赵通没有拦住,放任李清对冉霜动手。赵通明白宗门之内,动用法术攻击同门乃是重罪,即使李清拥有内门弟子的身份也不敢这样做,他却不知李清这一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内中力道不可小觑。冉霜动不得,眼睁睁看着那只拳头对自己命门压下,心里禁不住感到绝望。命门是人之性命所在,只要挨了这一下,即便不死,也得残废。
李清抡起的拳头还没落下,一股暗力便将他远远抛了出去,就听一人冷冷说道:“赵师弟,你我同门多年,今日得见真容,果然了得!”
赵通闻声变了脸色,转身对来人强笑道:“秦云师兄来得正好,此二子殴斗,我正要押往青云峰。”
来人正是秦云,只是变得更加苍老,不仅道境跌落,精神也大不如以前,见赵通执意责罚冉霜,秦云暗怒,口中冷冷的道:“殴斗,我没看见,我只看见那小子对冉霜动手。”赵通干笑道:“他是冉霜?真看不出,呵呵,多时不见,竟出落得如此。不过此事牵涉内门,还得告禀大长老为妥。”
秦云言语顿时失去了温度,他眯起眼睛,盯视着赵通道:“不过小孩子之间的戏闹,赵师弟,你何必将事情闹大?”听秦云将“闹大”二字咬得很重,赵通心中大恨。
赵通多次扣留凡人间献给宗门的供奉,被人密告,当时秦云看在同门之情,对他网开一面。不过赵通禀性难改,这些年明面上收敛很多,但暗中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此时,见秦云重提旧事,赵通如何不恨,可此人惯于隐忍,遂对秦云拱手笑道:“师兄恩德铭记在心,只是这事牵扯内门,我做不了主,还望师兄见谅。”
赵通有意袒护李清,可是李清并未领情,在远处爬起身,他指着赵通怒骂道:“赵通,你算什么管事!秦云只是一名练气境弟子,居然让你顾虑成这样,待我见到师尊定要一问,这秦云是何来头,他的威望怎么会大过宗门的大长老!”
见李清恨恨的走远,秦云冷声道:“赵师弟,此事到此为止,带人散了吧。”赵通既羞又恨,涨红着脸应道:“我听师兄的,这就离开。”顾不得身后几位青衣弟子低声耻笑,赵通灰溜溜走了。
秦云眼望着冉霜,苦涩的说道:“走吧,这儿已不是咱们的家了。”冉霜跪倒秦云面前低声道:“冉霜惹下祸事,请与责罚!”秦云忽然冷下脸来,怒道:“这事在我眼里算不得什么,只要你好好行事,即便再大祸事,我老头子也不在乎。身为男子自然要敢做敢当,可你怎能一副懦弱模样!”
冉霜面色一白,忙回道:“冉霜知错。”见冉霜谨小慎微的模样,秦云皱眉道:“离那么远做什么,过来扶我老头子一把。”冉霜走过来挽住秦云的手臂,爷俩分别多时,有很多话要说,但此时,两个人却沉默不语。
日头不过偏转了一点,冉霜扶着秦云来到靠近山脚一处茅屋。
三间屋室,左右各一间睡房,秦云抬步进了右首屋室,如往常那般在木榻上盘坐。秦云看着冉霜,以手示意道:“冉霜,我要为你传功,你快点坐下!”仅此一言,便道出秦云心中所想。
今日深受刺激的人,不是冉霜,而是秦云。
秦云心性孤傲,虽身在天宗道门,但为人极重感情,当年他的师尊君无忌陨落,秦云心哀若死,每日苦守在君无忌的衣冠冢旁,直至收养冉霜那日才算重新活过来。秦云将冉霜看作心头肉,哪里容得受人侮辱,但这世间,强者为尊,一切用实力说话,冉霜太弱,秦云怎能不急。
传功是条捷径,在冉霜入门时为他打下浑厚根基,有莫大好处,但秦云将为此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传功不仅耗损秦云多年积蓄的功力,还会令他的寿元减少的厉害。
秦云因道心受到冲击,行事变得浮躁,冉霜的成长被秦云忽略,他既没有询问冉霜以往数年经历,也没有探查冉霜的身体,秦云如同着了魔似的,一把抓过冉霜的手,便将灵气灌注冉霜的体内。
不多时,秦云额头冒出冷汗,脸色白得吓人,脸上的皱纹以眼睛看得见的速度增加。秦云变得越来越虚弱,冉霜看起来也不轻松,只因秦云闭合了六识,没瞧见冉霜脸上不时闪现的痛苦之色,没能察觉此间的不妙。
修士的根基在于丹田,秦云意在增扩冉霜的丹田,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传功的机会只有眼下一次,因此只想着尽可能久一些,然而却令冉霜陷于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