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勉强撑着自己站起身子,转身她向辉龙殿跑去。
跌跌撞撞跑进了辉龙殿,脚步停在光洁的汉白玉桌前。
那一晚,他早就想好了吧。
想好了,要送她走,然后亲手了解自己的生命。
他的眼神和每一句话,奇怪的语气,无不是再跟她做最后的诀别。
她怎么就没有听出来?
泪水磅礴而下,她无法控制的哭出声音来。
“你说,一个连他的父母双亲,都容不得下的人,他是不是很可怜?”
“是可悲,只能说明他一无是处,不是不孝就是十恶不赦,这样的人不止可怜,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这声音如同梦魇一般响彻在她的脑海中,他是那样想得到她的一丝安慰。
可是,她却生生断了他的活路。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一切...那天晚上我绝对不会那么说。”
她伏在桌子上,手紧紧攥成拳头,一下重似一下的捶在桌子上。
原来,他吃人奶,杀人,都是逼不得已的。
原来,她之所以还能活在这个世上,是用他的命换来的。
“我此生绝不能将背叛我的人留在身边,纵然是你,也不例外。”
“张小沫,塔山的四个生死关口,你有命就活着走出去吧。”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她却没有听到。
他最后却还是放了她,留下了她的性命。
虽然,她自塔山而下,遍体鳞伤。
但是,她却丝毫不怨。
他怕太后日后杀她,逼太后发了毒誓。
他看到了她与北宫星斓相见,却还将玉玺给了她,放她离开。
而一直到他死,她竟然连一句信任都没有给他。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带给他的是冷漠,不耐,厌恶.......
这一刻,她突然恨极了自己。
北宫星辉的十恶不赦与此时的她比起来,仿佛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她才是真正的狠毒,看到轮椅被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的。
如果他不在乎她,又怎会亲手将那个轮椅修好,放在眼前。
可是,那一刻她被惊喜和疑惑冲昏了头,只想着快点离开,一刻也不想多呆。
她重新拿起手机,继续看下去。
她看到午夜里,他一个人悄悄的修理着轮椅,那样认真,那么小心。
轮椅修好后,他开心的笑了,丝毫杂质都不参杂的笑容。
如同一个孩子,失而复得玩具之后的满足和高兴。
她看到那晚她在他寝殿中走出去后,他马上坐起身子,眸色忧伤的双眼。
他拿起那个圆形的拼图,她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另有蹊跷。
随后,是他痛苦的眼神和悲伤的怒吼声。
他呆呆的捧着那个东西坐了很久,后来,传出他绝望的声音。
“我苦苦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我等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哈哈哈哈.......”
他仰头狂笑起来,那笑声接近于哀嚎。
他双手在两侧狠狠的向上用力,怒吼着,声音撕裂,“父皇,究竟是为什么?我是你第一个儿子,嫡亲的骨肉,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的对待我?你可知道,这二十多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紫陌的脸上渐渐变成了惨白,她双唇不住的颤抖着。
起身跑向寝殿中,在床头找到了那个东西。
那枚金色龙纹的印鉴,她轻轻的拿出来,精致的很,上面有四个小字,苍劲有力:为朕所用!
“没想到,十五年我人不人鬼不鬼熬过来要寻找的凶手,竟然是我的父亲。”
北宫星辉的声音颤抖着,充满凄厉的绝望。
泪痕未干,刺痛的泪水再次铺满脸颊。
那天晚上他鬼嚎一般的声音,响彻东宫,她有听到的。
她甚至拿了枕头将头盖住,心里还骂他是个疯子。
如果,如果她能来看看他.......
那么,他是不是不会走的那么孤单,那么痛苦。
屏幕上,男人几乎刹那间苍老了许多,他的意志和狠辣绝情,一瞬间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苍白无力的身影在夜色中颤抖着,犹如一尊石雕,孤寂了千万年之久。
最后一段视频,是他手里拿着一幅画,仔细而认真地端详着。
眼神温和,充满怜惜,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
紫陌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一定是想起了此生最爱的那个人。
最后,他将画一寸一寸的卷起来,眸色紧紧盯着,万般不舍。
终于,他将画放在了床榻里侧的一方暗格中。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手中一把银亮的小刀嗖然而出直刺入咽喉。
紫陌倏然闭上了眼睛,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对着自己下手的一瞬间,仍旧那么的果断狠辣。
她哭倒在床榻上,脸上泪流不止,心中早已血肉模糊。
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为他难过至此。
她与他之间,除了那一夜的箫声轻谈,再无美好的回忆。
在她的面前,他装作魔鬼猛兽,她心里骂着他是大变态,畜生不如。
却是这样一个人,救了她两次,夜间的呵护喂药,冰巾去烧。
她却很少给过他好脸色,直到他死了,她才知道,原来,他对她那样好过。
“北宫星辉,你怎么能这样?你又何苦如此?”
她低吼出声。
他在意她的可怜,不要她的同情,更受不了她的嘲笑。
可是,他却终还是不了解她,面对一个对她好的人,哪怕是别人眼中的魔鬼,她亦愿意与他做朋友。
她却不无法了解,如北宫星辉那样的人,早已无法忍受旁人的关怀与温暖。
那些在高傲的他眼里,都被化为可怜与同情之列。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自暗格中。除了那幅画,还有那串七莲宝珠。
轻轻一挥,画像便展现在眼前。
画上的确是位女子,模样长相都与晚樱有几分相似。
她的手颤抖不已,甚至无法再负担一幅画的重量。
画像,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她神色慌乱,抬起脚步便往外走。
“不,不会的。”
她便走便低声说着。
走出寝殿之后,她的脚步倏然停住。
眸色中带着几分惊恐,缓缓转过身去。
她慢慢的提起脚步,缓缓的走回来,仿佛前面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终于在床榻前站定了脚步。
似鼓起巨大的勇气,垂头看去。
眼中的惊恐怀疑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的绝望之色。
那画纸上浅笑嫣然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一笔一墨,都是她亲手所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