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驯兽员把肉塞到了笼子里面,用审视的目光仔细看看观众,接着靠近老板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后者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驯兽员继续规劝他,慢慢地老板好像打消了顾虑,因为他终于点头并高声宣布道:“女士们,先生们,你们今天真的非常幸运。以前还没见过豹子被驯服吧,起码在这个合众国里。在新奥尔良待的三周时间里,我的驯兽员训练了豹子。现在他表示,只要你们付出相应的报酬,他将首次当众走进笼子里,并坐在黑豹身旁。”
豹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品味着自己的食物,并用牙把骨头咬碎。看起来它好像只关注自己的美餐。因此,人们认为这个时候的豹子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危险性。
先前那个胆战心惊的小个子首先热情洋溢地叫喊起来:“先生,这是多么精彩啊!观看这样一场绝妙的表演,是应该支付点钱。这位先生想要多少钱?”
“先生,一百美元。他要冒很大的危险呢,因为他自己还不是十分有把握。”
“我并不富有。我资助五美元。绅士们,谁还要出钱?”
许多人积极响应了小个子的提议,所以得把这些钱聚集起来。船长这时也显得有点激动,提议打赌。
老枪手告诫船长说:“先生,您一定要谨慎!我请您别容许这种冒险行为。由于驯兽员还不是十分有把握,您应该提出抗议。”
船长取笑道:“提出抗议?呸!难道我和驯兽员有什么血缘关系吗?在这个幸福的陆地上,我们都有冒险的权利,随他的便吧。倘若他被豹子吃了,那也是他自己的过错,只能跟豹子有关系。好吧,先生们,我断定驯兽员不会安然无恙地走出笼子,我赌一百美元。谁想跟我打赌?驯兽员可提取收益的百分之十。”
许多人都纷纷效仿,下起赌注来。最后,打赌的金额越来越大。情况表明,如果驯兽员这次的行动能够取得成功的话,打赌必定给他带来大约三百美元的收益。
驯兽员现在拿起了一根钢制短棍,在把手处配有一个铅球。要是动物袭击他,他只需要使劲鞭打,就可把豹子击退。
老枪手又对黑托姆说:“我可不是太相信那根短棍,只有冒险行为成功了,我才会称赞它。”
驯兽员在进笼子之前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讲话,然后去拉铁笼那沉甸甸的插销。由于笼门很小,他必须要弯下腰来才能进去。这时候他需要双手按着门,进入笼子后再将门关上。因此他必须用牙咬住短棍,这样一来,他在这一瞬间是无法进行自卫的。虽然他曾常在笼子中与豹子为伴,可是那时的环境与现在并不一样。那时豹子并没有在黑暗中待那么多天,而且旁边也没有那么多人,也没发动机隆隆的运转声,这些情况他们都没有考虑到。
听见栅栏发出嘎嘎声时,豹子抬起头看了看。驯兽员刚把头钻进笼门里,猛兽便以一个闪电般快的动作,一口就咬住了驯兽员的头,那钢制短棍立刻从他的嘴里掉出来,而他的头也被豹子咬了个稀巴烂。
这时,现场马上就出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混乱状态。大家都跳了起来,一边呼天抢地,一边赶紧逃跑。只有三个人没有走开:马戏团老板,老枪手和黑托姆。马戏团老板想要把铁笼的门推上,可是这很困难,因为尸体正好挡着门。于是他想要拽着死者的腿把他拖出来。
老枪手叫喊道:“啊,我的天哪,千万别这么干!那样豹子就会跟着出来。把尸体完全推进去吧,只有这样才能关上门!”
豹子就躺在尸体的前面,流着带血的口水的大嘴在咬着碎骨头,它的眼睛盯着马戏团的老板。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一样,因为它发出呼噜的怒叫声,并开始踩着尸体向上爬行。它的头离笼门口只有几公分远了。
老枪手看后连忙大声喊道:“赶紧走开!它要出来了!拿起你的步枪!左轮手枪只会让这个恶魔更加恼怒!”
从驯兽员开始进笼子起,连十秒钟也没有到。那些逃命的身影和尖叫的声音使整个船舱看上去乱糟糟的,发动机、锅炉与货物之间的过道,早就挤满了人。人们在圆桶和木箱后面蹲下又站起,感觉怎样都不是十分安全。而船长则急忙向楼梯走去,并且正在试图往上挤,以维持秩序,他的后面是老枪手。马戏团的老板则在船舱的后面。黑托姆跑去拿他的步枪,中途才想起应该把枪和斧子绑在一起,眼下无法用得上。于是他要去夺那个年老的印第安人手中的步枪。
印第安人抓起枪,说:“我自己射。”
黑托姆专横地说道:“还是让我来吧!我可要比你射的准!”
豹子刚刚离开笼子,黑托姆扣动了扳机。枪响了,可是并没有射中目标。他急忙把年轻的印第安人的枪也抢过来向豹子射击,但依旧没有射中。
“你不懂得枪,所以射不好。”年老的印第安人很从容,好像他现在没有任何危险似的。但黑托姆并没有听到这些话。他把枪扔掉,急忙向前面康奈尔那伙人放置枪支的地方跑去。那些人也没有和野兽搏斗的勇气,早已迅速躲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可怕的尖叫声从楼梯附近传来。一个女士想要到楼上,豹子看见了她,正弓着身子准备要窜到她的身上去。这时,站在第五级或第六级梯阶上的老枪手立刻伸手抓住了她,并把她拽上来,然后用强壮的手臂把她举到了头顶,由船长接过去。这些动作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此刻豹子已到了楼梯旁,它将前爪搭在一个梯级上,收缩一下身躯,以便向老枪手猛扑过去。老枪手对着它的鼻子狠狠地踢了一脚,又向他的头部开枪。
这种自卫的方式确实有点可笑,因为踢一脚和发射几颗左轮手枪子弹,根本就无法吓退黑豹。然而老枪手现在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手段了。奇怪的是,豹子慢慢地把头掉到一边,好像要思考一下似的。这些从如此近的距离发射出来的子弹,连它坚硬的颅盖都不能穿过,这对他有什么用?或者说,给它鼻子上的那一脚,让它感受到疼痛了吗?
总而言之,它不再关注老枪手,而是注视前方,那里有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仿佛惊呆了似的。她那一身鲜亮的浅色衣服引起了豹子的注意。于是豹子挪开了自己的前爪,转过身来,一跃而起,大步向小姑娘蹿去。
看到这种情景,所有人都惊叫起来。真的是没有人帮助她吗?不,还有一个人!更确切地说,就是那个之前一直很冷静的年轻的印第安人。
小女孩距年轻的印第安人和他的父亲有十步那么远。当他察觉到这种情况以后,双眼闪闪发光,看看左右,仿佛正在寻找逃生之路。接着他脱掉身上的缠身布,用通卡瓦语向他的父亲喊道:“Tschaual,alna;sobai scho Yana——后退;我要游泳!”他只用了两步就跑到了小女孩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腰带,带她向船的栏杆冲去。他跳上了栏杆上,站在那里回头看了看。豹子紧跟其后,正准备作最后的猛扑。野兽的爪子刚刚离开甲板,年轻的印第安人就从侧面跳到了水中。接着,他和小姑娘就消失在了河水之中。与此同时,没办法中途停止的豹子也蹿出栏杆掉到了河中。
“马上停航!”船长沉着果断地命令道。
轮机长马上就关闭了发动机。轮船静静地停泊着,这时涡轮机仍要慢慢转动,以免轮船后退。
船上的乘客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大家都赶快从各个隐藏的地方走出来,到了栏杆旁边。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声嘶力竭地叫喊道:“谁能救救我的女儿,一千美元,两千、三千、五干美元!”
没有人听他的话,大家都趴在栏杆上观望着河面。这时豹子在水中正窥伺着猎物,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结果。
小女孩的父亲哭着说:“他们被淹死了,被绞进了涡轮机里面!”
紧接着,从另一面的船舷处传来了年老的印第安人的声音:“宁特罗潘·荷摩施很机智。他在船的下面游,免得被豹子看见。他在这底下!”
大家都去右舷看情况,船长下令伸出船缆。啊,原来真是这样,在右舷的下面,紧靠船的壁板,小熊慢悠悠地仰游着。他把已经失去知觉的小女孩放在肚子上。船上的人很快就拿来了缆绳,并马上放了下去。小熊用一根绳绑住了小姑娘的两臂,自己抓住另一根绳敏捷地爬上了船。
人们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小熊却什么也没说,自豪地走开了。但从康奈尔的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却大声说道:“怎么样,通卡瓦人不惧怕小小的癫皮猫吧?康奈尔和他的英雄好汉们早就逃走了,通卡瓦人却把豹子引到自己一边,挽救了小女孩和乘客们。康奈尔很快会听到更多有关通卡瓦人的消息!”
人们用缆绳把小女孩拉上来以后,抬进她的舱房里。这时领航员伸手指指左舷,对着船下边呼喊道:“你们瞧瞧豹子,看看那边的木排!”
现在大家又向另一边蜂拥而去,那边又新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好戏。有两个人坐在一张用灌木和芦苇做成的小木排上,正从右边向轮船划来。那两个人划着桨,桨是用树枝凑合制成的。可以看出一个人是个小男孩,另一个仿佛是一个衣着独特的女人,她的头巾就像是一个老式的帽子,帽子下面是一张两颊绯红的圆润的脸蛋,还有一对小眼睛。这个人穿的衣服没有腰身,像个大口袋,从样式和形状上看都很难确定穿的是什么。黑托姆站在老枪手旁边,向他问道:“先生,那个女人您认识吗?”
“不认识。难道她有那么大的名声,我一定要认识她吗?”
“那当然。因为她根本不是女人,而是个男人,是个草原猎人和设陷阱者。瞧,豹子游过来了!您将要见到一个女人,不对,一个男人有多大的能耐。”
黑托姆趴在栏杆上呼喊:“杜乐姑妈,当心!它要吃您。”
木排离轮船有五十步那么远。豹子本来是在船旁寻找它的猎物。此刻它看见了木排,便向那边游了过去。在木排上坐着的“女人”向甲板上望去,认出了喊“她”的人,于是就用一种高而尖细的声音答道:“谢谢您。您是托姆吧?真高兴见到您!这是什么动物?”
“一只从船上跳下去的黑豹。赶快离开!抓紧点!”
“哎!杜乐姑妈不会躲避任何人,更何况是一只豹子,不管它的外观是黑的、蓝的或者绿的。可以打死它吗?”
“当然可以!但估计您打不死它。本来有一个驯兽员在管着它,然而现在它又变野了。您最好赶紧到另一个船上去!”
这个人好像觉得和豹子一直周旋很好玩,他以熟练的技巧操作那容易散架破碎的木排,灵敏地躲避这豹子的追击。在玩弄动物的同时,他用他那尖细的声音向船上喊叫道:“老托姆,我可以打死它!”
说着,这个像女人的男人收起了桨,拿起身边的猎枪,豹子越来越靠近木排。野兽张着呆板的大眼睛望着敌人,而它的敌人则举起猎枪,赶快瞄准,扣动了两次扳机。随后他把枪扔掉,抓起桨来向后排划去,几乎是在片刻时间他就完成了这些事情。豹子渐渐消失了,那个漩涡处就是它垂死挣扎的地方。随后大家在远处见到它又浮上来了,不过它已经被打死,漂浮了一会就又沉到了河水里。
“真是一次精彩的射击!”托姆高声欢呼道,乘客们也兴高采烈地表示赞同,只有马戏团的老板什么也没有说,他正在默默哀悼珍贵的豹子和他的驯兽员。
“这艘轮船要到哪里去?”这个古怪的人站在小木排上询问道。
船长说:“只要水够用,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我们想要上船,所以才在对岸造了这个木排。你们愿意接纳我们吗?”
“太太或者先生,您有足够的船费吗?我确实不知道该把您当作男还是女人接上来。”
“可以把我当作姑妈,先生,我就是杜乐姑妈。只要是需要付款的地方,我惯常都用贵重的货币或者金块支付。”
“好的,您上船吧!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了。”
一个水手把手伸向木排。那个男孩抓住水手的手,一跃便上了船,他身上也带着一把猎枪。接着,杜乐姑妈也站立起来,抓住同样伸给他的手,一脚就蹬开了木排,敏捷地爬上了船,这期间人们都是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