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一道矫健的身影忽然落在了宽阔的院落之中。那原本立在门前的两位侍女顿时一愣,可待得眼眸看清来人之时,这才不禁俯身行礼道:
“奴婢见过睿王殿下。”
“本王的母妃呢?”
一身黑衣的男子轻轻点头,他并未过多的理会两名侍女,而是径直走向了院中,四下寻找。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之上,似乎有浓浓的阴郁之色萦绕。方才玉惊澜的一席话,让他久久不能忘却。
“回王爷,贵妃娘娘如今正在佛堂之中祈福,不知您寻娘娘所为何事?可需要奴婢进去通报一二?”
其中一名侍女急忙迎上睿王的脚步,颇为恭敬的询问道。她也是贵妃身边的老人儿了,她能看得出,今日的睿王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那种不同她说不上来,却隐隐有些担忧。
可前方的苏慕楠似乎并不想被她跟随,只是冷冷地回应了一句道:“本王自己会去寻母妃,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知道了吗?”
“是。”
那侍女闻言,只能悻悻的点头,缓缓的停在了原地。望着苏慕楠远去的背影,不禁愣神。
穿过层层院落,苏慕楠很快便来到了佛堂之外。远远地,他便能望见其中摇曳的烛光,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在佛堂的中央,一名美妇正安静的跪在蒲团上,纤细的玉手握着一串紫檀佛珠,不知在轻轻的呢喃着什么。
缓缓走进,或许是美妇太过的痴迷与沉浸,她竟未曾察觉苏慕楠的靠近。直到苏慕楠站定脚步,缓缓的开口道:
“母妃。”
闻言,那跪在蒲团上的美妇双眸骤然睁开,手中的紫檀佛珠顿时滑落在地。这一刻,苏慕楠几乎可以清晰的望见美妇眼中的惊恐与后怕。缓缓回过头来,有些惊讶的望着他道:
“慕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该去接待宁西的使臣吗……”
玉玲珑缓缓起身,赶紧将眼中的惊恐与后怕收起,换上一丝淡然而温和的笑意。如同一位优雅端庄的妇人,在问候自己劳累的孩子。
闻言,苏慕楠却目光一顿。抬手扶住美妇,轻声开口道:“母妃,夜已深了,本王的事情早就结束了。只是儿臣有些好奇,这么晚了,您为何会在佛堂之中?”
方才他不过是一声轻轻地呼唤,却吓得自己的母妃连佛珠都掉落在地,这难免过了一些。难道是他母妃心中有事不成?想到这里,他不禁将之前玉惊澜对他说的话联系起来,眉头紧蹙。
玉玲珑闻言,一双眼眸顿时流转。片刻之后,终于缓缓出声笑道:“母妃近日有些失眠,晚上睡不着,也不想不出去。因此便在这佛堂中修心礼佛,也算是打发些时间吧。当然,也求求这佛祖啊,什么时候能保佑慕楠你,逢凶化吉啊。”
她一边慈祥和蔼的笑着,一边伸手拍了拍苏慕楠的手臂。似乎与平常无异,可不知为何,苏慕楠却觉得,眼前的母妃似乎在敷衍他的问话。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母妃,今日本王见到惊澜了……”思考了片刻,苏慕楠终于是沉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可他说的有些话,本王不甚明白。他说,本王应该来问母妃你。”
“问本宫?”玉玲珑原本温和的目光微微一变,眼眸深处竟有惊恐一闪而逝。缓缓扬起笑颜,将那丝惊恐掩盖,这才又道:“惊澜说什么了,竟连慕楠你都不明白。是不是你近日未好好学习,落后太多了?”
“不,母妃。本王只问了惊澜一个问题,您对他还不够好吗?为何他还要用您来威胁本王?”
苏慕楠眼眸微深,安静的注视这玉玲珑一点一点变得僵硬的表情。这一刻,他似乎越发相信了一些东西,那便是他母妃的心中,或许真的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那惊澜,惊澜他怎么说?”苦笑一声,玉玲珑终于是咬牙问出了这个问题。难道那个秘密真的瞒不住她那个聪明的侄子了吗?又或者说,那件事对于她那侄子来说,从来都不是秘密。
“惊澜说,本王该问问母妃,您对他的好,究竟是出于玉王府的血脉之情,还是内心深处的愧疚?”苏慕楠一字一句的说着,没有丝毫的隐瞒。“他还说,您当年做过什么,或许只有您自己才会明白……”
一双眼眸缓缓闭上,美妇的面人顿时惨白。苏慕楠可以清晰的看见,美妇的眼角似乎有泪滴缓缓滑落,其中有着让人难以预见的悲伤。这一刻,他的猜测仿佛已全然坐实。
玉玲珑苦笑两声,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儿子探究的目光,终于是缓缓的开口道:“曾几何时,本宫还自信满满,以为自己可以瞒住惊澜。可没有想到,在他的眼中本宫或许一直都是这天地间最傻的傻子。因为他早已看穿了一切。”
“母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慕楠一愣,赶忙扶住玉玲珑踉跄的身子,急切的道:“如果有什么事,您可以告诉本王啊!”
“慕楠,你不是一直问母妃,为何惊澜从不来看望本宫,可本宫却依旧对他如此之好吗?今日本宫便告诉你这个答案。就像惊澜说的,本宫对他的好,除了血脉之情,或许更多的,都是亏欠与愧疚。本宫身为玉王府郡主,却对不起玉王府,更对不起惊澜。至于其中的缘由,你便不要再问了。”
晶莹的泪水不断自眼中滴落,玉玲珑的身体似乎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她推开身边的苏慕楠,踉跄着往前走去。
“母妃,其中究竟有何缘由,你为何不能告诉本王,难道作为你的儿子,本王连这不能知道吗?”
望着玉玲珑的背影,苏慕楠忍不住开口道。玉玲珑越是不说,他便越是好奇。
可是他的话才刚刚说出口,那边的玉玲珑便已经冷冷回头,一改之前的温婉道:“慕楠,有的事不能问,就是不能问。为了不让你受到牵连,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只有这样,惊澜才能将所有的错归结到本宫的身上,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