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几名侍女将纸笔和书桌搬到宴会中央,周围的所有官员也一一瞪大了双眼。这当堂作画本就极为少见,更何况还是如云汐颜一般的妙龄少女呢?而且这场作画已不仅仅是云汐颜一个人的事情,它更与玉惊澜休戚相关。
这边,一身黑衣的苏慕楠剑眉微蹙,他就那么安静的望着云汐颜。仔细的打量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可不知为何,他竟找不到丝毫与过去重合的影子。
曾经那个娇弱可怜,会独自躲在角落里流泪的女孩儿,似乎与眼前宠辱不惊,清雅傲然的少女再也不是一个人。虽说他对当初的云汐颜不甚在意,可对眼前的这个云汐颜,却忍不住探究。不止是因为玉惊澜,也因为他能从云汐颜身上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可虽然他不断在心中探寻,却始终未找到这丝熟悉的来源,
这边,云汐颜已经将所有要使用的颜料缓缓晕开,分在不同的小盘之中。纤细的玉指执笔轻点,终于是落在了那洁白的画卷之上。随着手中毛笔的晕染,整个画卷也渐渐有了色彩。她画的特别快,一时让周围的众人无法看清。
对于云汐颜来说,其实那所谓的琴棋书画都不过如此。她之所以学这些,不过是为了交际旁人。当然,也为了取悦自己当年那慈祥的爹爹,温婉的姐姐,以及那狼心狗肺的爱人。
如今,当她每一次触摸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的心都不禁一片冰凉,犹如刀割一般痛苦。这也是她成为云汐颜一来,从不触摸她们的原因。
可今时今日,她再次执笔作画,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清眸微抬,云汐颜不禁回眸,望向那边一袭红衣的少年。无论何时,他似乎都是这般淡然,就如那山间的君影草一般,清雅出尘,若在天边。因为他,自己背上愧疚的包袱,可也是因为他,她才能活着站在这里。
这些日子与玉惊澜相处,她虽然处处小心,时时谨慎。可不得不说,这其实比她在云国侯府来的开心。因为这半个月以来,她似乎已经很少去回想那些关于凌浅的事了。
仇恨固然历历在目,可有些东西却需要平和的心境来完成。而玉惊澜,正是教会她这些的人。
其实云汐颜知道,老皇帝今日就是想借题发挥,以此来限制玉惊澜。就像他会敲打自己的儿子一般,他也同样会忌惮声望极高的玉惊澜。功高盖主并不可怕,可如若你遇到一个多疑的君主,那一切或许都将与众不同。
今日,如若她比不过柳嫣然她们,那最后负者的依旧会是玉惊澜。所以为了他,自己必须努力,也必须拿出真正的本事来。
想到这里,云汐颜终于是坚定的收回了目光。手中妙笔挥洒写意,笔走龙蛇之间,其上竟有一片洁白的花海摇曳。这片花海画的并不精细,可细品之下却能发现,它们竟相互映衬,层次分明。由画之中部向两边渐变,色彩渐渐淡然。
一双双眼眸惊讶的望着画卷上的奇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因为云汐颜的动作的确很快,让众人无法细看她手中的每一步。因此当画卷展现之时,已经初具规模。
眼见花海成形,云汐颜也终于将手中画笔放下,转而换上一只稍微纤细的。执笔勾勒,她的动作似乎变的缓慢起来。周围那些喜爱画卷的官员都不禁站起身来,仔细的观察着云汐颜所勾勒之物。
随着形态缓缓展现,他们终于看清了。那是一道人影,一道身着红衣,颇为修长的人影。但不知是云汐颜刻意为之,还是随意勾勒,那人的面目并不清晰,甚至于更像是一道背影。可就是这一道模糊的背影,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境。旷远清雅,宁静中却又透着一丝悲凉……
仔细的望着那正在作画的少女,玉惊澜的神色微微柔和。只见少女认真的勾勒着每一笔,一双眼眸再也没有从画卷上移开过。如蝴蝶般的睫毛扑闪之间,令人忍不住凝望。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云汐颜如此认真的样子。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全场颇为安静。每个人的心似乎都随着云汐颜手中的笔,在那画卷之上舞动。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我画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汐颜终于是缓缓抬头,将手中的画笔放在桌上。许是因为画画也也要消耗不少的体力,所以此刻她白皙的玉颜之上竟微微泛起红晕,傲然中多了一抹难得的娇俏。
两边的侍女见云汐颜停止作画,赶紧上前将画卷牵起,向周围的众人展示。当然,那第一个看到的,自然是坐在最首位的皇上。
画卷的意境颇为旷远,远山之上白云漂浮,白色花海随风而动。但也就在这片洁白的花海之中,却有一袭修长红影独自而立。整个画面和谐,却又透着一丝淡淡的神秘。但正是因为如此,它才值得让人侧目。
这一次,不仅是上方的老皇帝面色讶异,就连周围的苏慕楠和苏瑾等人也忍不住一愣。不过短短的一会儿,云汐颜竟真的能做出一幅画来。
虽说画卷写意为重,整体相对模糊。但奇怪的是,这丝模糊似乎丝毫都不影响其观赏性。美而不艳,淡而不寡。即便是一些大师怕也很难达到这样的水准吧!
“云丫头,你可曾学过这画画之术?”老皇上眉头微蹙,有些好奇的望向云汐颜。“你既有这等技艺在手,这帝都七大才女为何没有你之名呢?”
此刻老皇帝的一句话,可谓是问出了如今无数人的疑问。云汐颜这一手山水写意,可不是寻常歌舞乐器可比的。一般人没有长时间的功底,根本就办不到。因此不用说众人也知道,今日的魁首定然会花落云汐颜之手。
闻言,云汐颜却淡然摇头,轻声笑道:“才女之名固然好听,可于我而言并无用处。今日作画不过是不想辜负师父的期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