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大街,街角巷头,俩街相交,重门高楼,前头人群相围。偏角小门,有一黑衣大汉正频频张望,粗眉大眼,长发倒束,窄袖短衫,两颊汗水直流。忽而,只见他面色一松,快步迎了上去,嗓门大喊:“有人砸店!”
声音响如擂鼓,好事群众当即一愣,只觉一道旋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黑衣大汗伸手擦汗,才见到人群之后青衣挺拔如松,面色立时转喜。这人竟是多月没见的蓬莱岛岛主百里奚。
黑衣大汉当即上前,拱手道:“小……韩火见过百里大人。”
百里奚点头,随即扫视了眼这四月前还是一座破房的东篱院,面色暗沉,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韩火一见,当即朝旁一战,心里暗暗打鼓:难道是俺说错了话?韩火默默念叨两句,不禁抬头:难道百里大人听不懂俺模糊的那字?真要俺当着那么多人面直呼小鬼韩火?
韩火小心翼翼的打量百里奚。四月不见,百里大人越发是丰神俊朗,温润如玉,虽然是天界仙君,可这一言一行却从来没有半点对孤魂野鬼鄙夷的地方,反倒是亲和有礼,和颜悦色。虽说话少了点,对团子严了点,可这丝毫也没有影响到百里奚在众鬼间的伟大形象。
只不过——
韩火猛然听到周边人们的抽气声,立时看向百里奚,果不其然,这本就阴郁的脸——全黑了。
这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重色相招人调戏呐!
但说暮双双急奔入点,当即身形一顿,只见柜台后方,小翠面无表情的竖起食指。暮双双立时窜上二楼,两股怒气扑面而来。
不待楼上肇事者积聚怒气,准备猛开火炮之时,只听得一声大嚎响彻楼上楼下。
“我的地板我的桌——”
目光转移,只见一瘦弱小仆指着地上两把摔断木椅三把倒翻木桌,一手捂胸,两眼含泪。不待众人出声,又听得一声。
“我的茶杯我的盘——”
字字含泪,声声指控,让闻者不禁黯然神伤,难道这摔碎茶杯小盘都是传家之宝价值连城?
忽的,小仆一紧,猛然指向带头书生。众人一见,这小仆是要怎地?虽说这书生在东篱院摔砸物什,可到底不是有意而为。
带头书生一见下仆含泪双眼,再看地上破碎之物,当下两唇蠕动,结舌道:“我、我我我……”
“啊——,我的青花瓷大花瓶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在我身边还不到两个月啊!是俺亲自把你从土窑里背出来的呀!你怎么就不等等我,就这么离开我?你如何对的起我?”
小仆猛然扑向书生背后,捧起半残的花瓶泪流满面。
“哼——”
忽的传来一声冷哼,小仆立时站起身来,指着下面的碎片冷声问:“说,你们打算给多少银子?”
书生立时一愣,随即竖起一指,艰难道:“十两?”众人打量,多了。
“屁!”暮双双当即冲上前,一把拉起书生衣襟,目光隐忍,咧嘴道:“十两?”
“不、不不不,一百两!”书生立时改口。周边有人立时倒吸口气。
暮双双瞪视良久,半响才道:“那我的桌子我的盘,我的茶杯我的椅,我的掌柜我的小二呢?
书生傻眼,只见暮双双立时用力,连忙道:“赔、赔!”
暮双双这才松开手,面上一派肃色,心里却乐开了花。朝里间雅阁看了眼,在扫了眼周边赶来劝解的韩阳韩明,踱步打量一番书生,再抬头看向对面所立姑娘,才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又如何与这小姐结下话来?”
书生忽的涨红了脸,拱手道:“小生邓成功。”
“哈?”暮双双立时仰头,等成功?
周边人群立时爆出一阵大笑。
邓成功的脸立时红上加红,只听得前头女子轻哼:“难怪难怪,单从名字都可以看出你这人,难怪会在背后说人长短!”
暮双双转身,这才看清楚女子容貌。上下扫视,左右打量,这女子说不得十分漂亮,可以算是标志可人,眉宇间三分傲气,配上此时的冷冽口气,暮双双迅速想起四字——气势凌人。
可这——
但看女子神色,也不是这般不讲理的人。难道真是背后邓成功欺负了这女子,毁了咱的东篱院?
邓成功听得女子这话,忍了又忍,还是开口说道:“姑娘,不是我乱说话,小生落榜实属学艺不精,可礼部尚书大人为女招亲,全京城都知道。而至于这位尚书小姐,难道就只有成功一人说不得?全京城的人都说得?更何况成功也没有对尚书小姐多加说话,仅仅只是说不知道哪位同仁会不幸选上!”
“你——”女子气急,当即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这般行为又与小人有何差别?”
邓成功一听,当即气势骤减。
女子背手,嘲讽道:“大男子不为家为国,起身顶天立地,落榜之际却说起名家闲话,说起闺阁女子。名节之事,闺阁之礼,三人成虎,又如何当的你这番言论?不管尚书小姐嫁没嫁,新科状元娶不娶,都容不得你这里放肆!”
女子当即甩手,斜睨邓成功一眼,立时转身下楼。
暮双双当即傻眼,咱逐渐接受了刘山婉,猛然再给咱一个王霸女,咱这心……
俏丽女子刚下楼,这楼上围观群众当即就议论起来,邓成功身边之人立时拉着邓成功安慰起来。
“邓兄,可不要和这般女子计较。”
“这般跋扈女子确实少见。”
“这脾气就不知道她日后相公可受的了?”
再看邓成功,只觉双目清明,脸色平坦,却猛然拱手道:“各位好友,那女子说话虽然不中听,却如醍醐灌耳,字字入心。女子闺名不可言,男子礼制要谨记。成功这就到下面去赔钱,三年一到,成功再上京城考取功名。”
双拳紧握,立时转身。看的暮双双目瞪口呆。
这书生,脑袋到底是咋长得,居然能联想到考取功名?
邓成功转身而下,暮双双就听得那几个邓成功认识之人,这边担忧道:
“成功这——”
“难道是要学状元郎一般,连中三元?”
“呸!成功没考上解元!这次状元可说是文曲星下凡!”
“那成功他——”
“连成功通了九窍对孔孟还剩一窍的人都能考状元,我们早几年就考上了!干脆让伯母给成功娶亲算了!免得成功这么折腾我们。”
“对,还要娶,还真要娶只老虎,免得像我们一样,被成功这木头给气死。”
暮双双膛目结舌,这、这这这伙人……
想到这,暮双双不禁连连摇头:这邓成功看似傻呆,可心眼尚算实诚。就拼邓成功的出手……暮双双暗笑,再看韩明等人表情,立时又转为鄙视:跟文曲星下凡的人比考试,啧啧,这不是打灯上茅坑——找屎?
暮双双忽地身形一震,立时脚下发力,一猛子往雅阁一钻,两眼冒星,就地一抓,拉开嗓门激动道:“文曲星……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