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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暮双双一手杵头,一手将一方凉帕放上刘山婉额头,心里哀怨不已,不禁抬眼说道:“刘山婉啊刘山婉,你放着一有钱有势的大好青年不嫁,现在可好,成了咱鬼这一类,你让咱正儿八经等着抢亲的人情何以堪?咱可是足足做了大半年的准备啊!谁知道你这无声无息的就嫁了,连媒婆那里都没报备一个。唉,难不成你是让咱去找个鬼新郎让你嫁?”
暮双双这边唉声叹气,不妨被一双手反手一按,只听得幽幽一声:“我也不想就这么死了,累的爹爹白发人送我这黑发人。”
暮双双吓了一跳,从矮凳上一跃而起,定定的看了眼刘山婉,喊道:“刘山婉?!”暮双双一顿,又道:“你说自己死了?”
刘山婉一愣,苦笑道:“从那么高高的崖上跳下来,我怎能继续活下去,倒是麻烦小兄弟你照料我——”刘山婉话说到一半,不由脸上一僵,继而浮起一抹笑意,惊喜道:“可、可我能看到小兄弟你,那我、我是不是还活着?”
瞅着刘山婉一双晶亮亮的眼眸,暮双双登时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说自然是给了刘山婉一分希望,可到底是纸包不住火。可说了,暮双双看着刘山婉脸上的期待神色,头皮发麻,嘴里含糊不清。心道:当真是愁死咱了,韩火啊韩火,团子啊团子,你还不来救你主子、你娘亲于危难之中!
刘山婉瞧着暮双双支吾不语,心下顿觉奇怪,左右看了眼周围,再扫了眼暮双双。这小兄弟瘦瘦弱弱的,这屋子里虽然没有放什么花盆古物,可到底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手下被褥也算是中等布料,一眼看去,这小兄弟也不算什么贫穷人家,眸子里也没有那些男子的粗鄙神色。莫不成是想着打赏?
刘山婉想到这里,微微笑开,轻轻唤道:“小兄弟莫不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小兄弟不必着急,只要小兄弟将我送到城北刘员外的府邸,酬劳感谢之事定不是空口白话,我家虽不比别的富贵人家,可就凭着小兄弟救回我一条命来,我和爹爹也绝不小气。”
暮双双张大嘴巴,听着口气,刘山婉难道认为自己也是活人一个?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也活着。暮双双只觉的头皮大了一圈,哪里还有别的顾虑,当即脱口而出:“刘山婉你已经死了!”
刘山婉顿时一震,身形仿佛雷击,抬眼看去全是不可置信,随即又是慢慢转为愤怒。
“小兄弟,你胡说!我若是鬼了,这里怎么不是地府,怎么不是阎王大殿,我又是如何能看到你的?怕只怕你不仅是想骗钱,更是想骗色,这边哄骗我已然成鬼,那边去我家讨要银子,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暮双双膛目结舌,一条舌头仿似短了半截,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还是她小看了刘山婉,刘山婉当真是聪明伶俐,这么一会儿她老人家不仅仅是给咱安上了贪财好色的罪名,更是把实施方法都给落实了。
瞧刘山婉这一脸怒气,暮双双顿觉:这女人翻脸可比老天爷变脸还快,这有条有据的,还真当她是那种不入流的小贼了吗?所谓盗亦有道,就是暮双双这奉命抢亲的,还顺带有个前提,必须保证不伤着人星君。可现下人星君一招呼都不打,径自死了。让暮双双这磨刀等着抢亲的怎么办?人星君还指鼻子瞪眼睛的在咱面前一顿斥责。
暮双双这会儿更觉的一团熊熊的火焰在心中燃烧,将脚下矮凳一踩,暮双双一手握上帕子,往腰间一插,另一手爬上刘山婉的手腕,就势一抬,喝道:“咱好心好意的照料你,这手上的帕子都还在滴水,你吖的就在那里说什么贪财好色,咱一女的贪你什么财、好你什么色了?!你自己死了还不知道,还在说咱胡说,你也不瞧瞧你这手上温度是人该有的吗?人要是有你这温度,人大冬天的不还自个儿冻死自个?!你说我胡说,咱这才不是胡说,咱这是鬼说,你丫的鬼能看到鬼那是理所当然,你以为你从崖上掉下来能好好的在这里说话?咱告诉你,那不是缺胳膊就是缺腿,咱要不是看到你是星君的份上,就是你的尸首,咱都能丢给咱邻居老狼炖汤喝!咱这话就直说了,咱不仅仅是鬼,咱还专门是管你这不能下地府投胎的鬼!”
刘山婉闻言,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两行清泪就这么直直掉了下来。腕上暮双双微凉的手指还不曾松开,暮双双一见刘山婉这眼泪珠子,立时就慌了,心里剩下点的火苗火渣被泪水灭的干干净净。
暮双双挠头反思:难道是咱的话说的太重了?暮双双眼角偷偷看了眼刘山婉,若是刘山婉日后成仙后想起这段,咱不就是活生生的招上了麻烦?暮双双想到这,不禁两腿一哆嗦,脸上冒出一层冷汗,缩了缩往床脚站去。
再看那刘山婉,滴滴嗒嗒的眼泪落在手背上,听的暮双双是一阵头大,却也不敢大声打断,就怕这位姑娘日后想起。就这么约莫过了一刻钟,暮双双拧着眉头,朝窗外挤了挤眼睛,见到俩立时往回缩的头,无声道:看什么看,还不给咱进来!
窗外,高举着百里归的韩火一见,连忙朝韩明一捅,垮下一张黑脸。
刘山婉抹了抹眼泪,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朝暮双双施礼道:“山婉无状,误会了姑娘,还望姑娘体谅。”
暮双双一见,嘴角一抽扶起刘山婉,干笑道:“小姐客气,我这不过是职责所在。”暮双双一顿,又道:“姑娘还是叫我小兄弟听着爽快,这姑娘姑娘的,实在是受不住。”语毕,暮双双干咳两声,往窗外一看,心下舒出口气,暗道:幸好幸好,韩火把韩明带走了。
刘山婉眼见暮双双贼眉偷眼的往外看,破涕而笑,道:“那,就多谢小兄弟了。”
就在此时,百里归一路小跑窜进屋,背后还跟着韩火韩明两人。
暮双双挑眉一看,韩火韩明的脸色比之外边要黑下不少,一张白脸沉下几分。暮双双暗奇,张口就问:“你们去了哪里,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百里归瞄了眼刘山婉,嘀咕道:“还不是因为她!”
刘山婉一听,脸上一惊,立时问道:“我?”
暮双双顺势看向百里归,百里归左晃右晃,圆圆的身子在刘山婉周边打了个转,才道:“刘员外一纸诉状将钱家告上官府,罪名是受人挑衅,杀妻泄愤。”
话音一落,暮双双还来不及表示自己惊讶之情,就觉一抹大红扑面而来,一团重物胸前一靠,暮双双立时跌倒在地,疼的暮双双龇牙咧嘴,抬眼一看,面前正是刘山婉苍白小脸。暮双双不禁哀嚎:得,咱这是做了肉垫子!
就势一退,暮双双看到韩明一双眸子竟似老狼一般发出绿光,看向自己和刘山婉的眼光暧昧不明。暮双双眼角抽搐,黑线满头,大喊一声:“还不把人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