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马匹都不是问题,关键这个人选,棘手的很,武功心计都不错,还得可信的……“元帅,让婢子去吧。”浅樱眼圈已经红了,面上着急之色做不得假。
似乎找不出比她更适合的人选,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察罕帖木儿定了主意,解下腰间不离身的匕首递到浅樱手中,重重看了她一眼,
匕首的金属外壳在夜色中闪着寒光,掌心咯在镌刻的花纹上,一瞬间,竟压得喘不过起来,原本想做个保证,又觉得不必多此一举,一咬牙,跨上马去,众兵将接了察罕帖木儿帅令,放浅樱与邱凤羽同去。
王保保看看天色,又望向察罕帖木儿,后者一脸素重,当着明珠和他,很少望见他这幅神情,如同沙场上望着沙场上血流成河的淡定与沧桑。
此时已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大队也该追上去,不远不近的跟着,毕竟,把明珠的性命交给一个丫鬟手里,这……太儿戏了,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怀疑这个英明睿智的义父是不是转了性情。
察罕帖木儿淡然的声音传来:“走。”王保保一拍坐骑,大队不急不缓的前进,他在前面压着步子,这时候理应沉住气,他心里却乱糟糟的,猛一想,何必跟个江湖败类讲道义,
若是云楚,肯定不会管这些,这些跟明珠的性命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猛地一鞭子下去,胯下坐骑吃痛,率先跑了出去,身后的人也跟着冲了出去。
察罕帖木儿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喜色,连连打马跟上。行至郊外,却登时怔住了,浅樱正如一根木桩般直挺挺的杵在那里,唇色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右手中还攥着匕首外壳。
邱凤羽躺在她脚下不远处,大张着嘴,双目直勾勾的望着天,似乎死之前的一瞬望见极其恐怖的一幕。
她胸口插着那一把匕首,血液还未凝固,顺着锋利的刃口,一股一股的往外冒,竟如同一个泉眼一样。
“怎么回事?她怎么死了?解药呢?”王保保猛地擒住她双臂,狠狠的摇着,倘若不这样摇,浅樱就会变成一尊石像,永远苏醒不过来一般。
“她……她……”浅樱喉中似乎被糊了一团面糊,费劲了力气,就是说不出来。
他还要逼问,肩膀却被察罕帖木儿按了下去,他转眸,喉头哽咽,那一瞬间真想怒吼:你知不知道明珠中的是什么?她会死,会死,真的会死!!!!
明明她是你女儿,你就这样心疼女儿?还是你被这个丫头迷昏了心窍???他极力的克制,也最终忍住了,这就是他所说的成熟与幼稚的区别,
成熟的人,再不情愿,再不解再委屈,也会忍住,因为他知道,这世界不是他来主宰,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察罕帖木儿多了解他,这个孩子是他亲手带大的,一顾一盼都瞒不过他,他了解这个义子甚至超过明珠这个亲生女儿,
甚至他都说不清楚,当初坚持把明珠嫁给他,是不是为了巩固这个关系,这个孩子,像他,他一贯认为。
“你说,到底出了何事?”他声调不高,字字千钧重,像巨石压在浅樱心头,她一开口,止不住的哽咽起来,双膝重重的砸在地上:“元帅,您杀了我吧,我该死……她把解药吞了……”
王保保浑身一颤,这天大地大,哪里能找回明珠的性命?难道,明月的悲剧还要重演?还要看着那样鲜活的善良的,亲切的生命从身畔流走,不,他不允许,明月的死让他更深刻的领会到……他不允许第二次失去重要的人。
俯身一把按上那柄匕首,哗啦一声,从胸腔直贯到腹部,鲜血窜上来,又渗入地上,染得那衣衫都血红一片。
“你回去,好好照顾明珠,再有闪失,休想活着!”察罕帖木儿声音嘶哑,却依旧镇定的吩咐着。浅樱抬眸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怎么会,她间接害死了明珠——他最宝贝的女儿啊?
“义父!”王保保低吼道:“她不能活!”察罕帖木儿回视着他,无言也能有一种凝重的压迫感:“现在没人比她更适合照顾明珠。”
王保保苦笑一声:“当时也是没人比她更适合送邱凤羽出城!”察罕帖木儿依旧板着颜面:“若是换了你,能制止邱凤羽吞下解药么?”
“我……”王保保竟一时语塞。“明珠没死,他也死不了,有我在,你妹妹就一定能活着。”他隆重的宣告着,似乎在向苍天大地诉说,又像在保证,没有来由的,他担起了这个责任,也自然而然的担起这个责任,
这个时候,他要站直了,给小辈们一个宽博的形象,王保保文治武功都足够了,忍耐力也够了,只是这种泰山崩于前而心不改的承受力,还需要他来做表率,只是王保保此刻并不理解罢了,他心里有薄薄的怨恨,怨恨自己一时大意,竟让那个最不信任的人来拿解药,又不敢再反驳义父的意思。
然而,接连十数日的张榜寻医都没见效果,明珠情况越来越糟,发作起来俨然一个疯子,时常把王保保脸上手上抓出一道道抓痕来,她却还信任浅樱,每日只能由浅樱喂着进一点点药。
察罕帖木儿也消瘦许多,军务缠身,筹措军饷又成了棘手的事务,军中连连抓出几个奸细,虽不是十分致命,但也够伤筋动骨了,
他在赞赏云楚办事能力的同时,也暗暗好奇,到底是谁揭穿的呢?这些人都是非常熟练的老人了,怎会无缘无故暴露?可是他几次引蛇出洞,顺藤摸瓜都未果,似乎是自己多疑了。
朝廷也不安生,新丞相脱脱接二连三废除先丞相伯颜的旧制,他个人虽不喜伯颜,但是他到底是个有才华的人,经他一场清扫,科举也正规许多,这样一来,官场是不是又昏暗了?
他原本几次上书请求军饷的奏折都留中不发,这阵子明珠出了这等的事,他也实在没了发兵的心思,以往也总是处于这样混乱的境地,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实在想发脾气,连着骂了几个将领,摔了几个杯盏,却浑不解气,他这般情形,手下的人更是噤若寒蝉,不敢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