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心里就只你娘一人,别说是公主,便是送个天仙儿我也不要啊,我当时本要一口回绝,你爷爷拉住了我,他虽不厌烦你娘,却始终想娶个蒙古的儿媳,况且娶了公主便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他一直苦劝,说了许多道理,我起初怎么也不肯,后来,他便说即便是娶了公主,也只当是尊菩萨供在那里,他与你奶奶照样待你娘当儿媳。
我稍稍心动,他又说我若是抹不开面,让我奶奶去跟我娘说,谁料你娘知道此事当晚,便灌醉了我,偷了我令牌,离家出走。”
明珠暗笑一声,普天下的女人就只会这一手么?灌醉了了事。他又道:“你娘在我身边一直温良贤淑,使得我竟忘了她原来是一个飞贼,竟就那样溜走,再也找不回来。我当时也极为生气,觉得夫妻这么多年,她竟丝毫不了解我,我是那样的人么?便赌气撤回了找她的人,断然拒绝了皇帝的赐婚,皇帝龙颜大怒,说道:我有生之年都休想封王。
我以为你娘获悉我没娶公主便会回家来,竟不想她这样绝情,一去便成永别……”他语声凄怆,明珠叹了一声,道:“爹,你当真半点不了解娘亲。”察罕铁穆耳看着她,道:“何出此言?”
明珠环视了屋子道:“你看,这屋子里的东西完好未动,哪里有离家出走的人不带一件衣裳的呢?还有这颗珠子,娘那么爱惜,若是真想走,怎么会留下来?想来,当时娘只是与你赌气,却不成想一出王府便遇上了江湖人士来纠缠,而你又撤回了捉拿告示,她渐渐显怀,武功越发施展不出,又不好意思回来,只好回峨眉山暂避,想生下我之后再做打算,竟不成想……”她长叹一声,叹息道:“爹,娘她是爱你的。所以她才让我姓李。”
察罕铁穆耳听罢大笑,道:“是,是,我汉名便唤作察罕。”他站起身,却险些歪倒,道:“你好好歇着,你娘知道我接了你回来,一定很高兴,改日我便去峨眉,接她回来,咱们一家人,便再不分开。”说罢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门,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悲伤。
她缓缓拿出那身大红喜服,却没来由的窒息,不多会眼中已蓄满泪水,云楚,你怎么样,可知我是真心想嫁你为妻?你呢,可曾想过娶我?她一件件穿了喜服,走在镜前端详,似乎从镜中看到了娘,顺手拿起那梳子,轻轻梳理秀发,却猛然发现领口的绣凤有些奇怪,那凤的额头,竟是反了的?
她仔细看看,莫非是娘亲钉反了?想到这便脱了下来,又想不会的,娘亲做给女儿的嫁衣,怎会钉反,一定有文章,想罢便沿着那领口一点点挑开,却隐约看到一幅图……她心咯噔一跳,将衣裳抱在怀里,叫道:“浅樱,浅樱。”
便有人推门而入,她死死的抱着怀里的衣裳,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真的是浅樱进来,并带上了门,道:“小姐,是不是一个人害怕?奴婢去点了烛火。”“别,”她拉住她袖子,道:“你去看看门口有没有人,快去。”
浅樱看见她眼神不对,便去看了,道:“没人,她们都以为小姐睡下了,只有几个侍卫,站的很远。”她意思是有什么话注意点说,他们或许能听见,耳力极佳的人并不罕见。明珠拉了她的手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冲外道:“我夜里怕黑,你今夜在屋里陪我。”
浅樱便应了句:“是,奴婢遵命。”那里明珠已经端来针线筐,一点点小心的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芒挑开了那纹路,她不敢燃灯,毕竟这宝图太重要,从来都不知道被娘缝在了嫁衣里,爹爹虽慈爱,可若知这宝图,定然不能视若未见,毕竟那些兵士也是要吃饭的。
光线这样细微,极其费眼,不多会便流出了眼泪。浅樱拿来铜盘聚光,尽量亮些,好容易拆完一只肩膀,已经是浑身颤抖,浅樱便接了过去,继续拆,他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是该给爹爹,还是给云楚?
她心如乱麻,仿佛一万只蚕在那里缫丝,万绪千头,无从理起。这一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倾国,可是,该给谁?有了钱,便能招兵买马,士兵们志气再高,也要养家糊口,况且有些人当兵,只是为了那么几多军饷。给了爹爹,云楚可能再无胜算,给了云楚,爹爹将来的路,便难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从针线筐拿起那半只未绣完的香囊,默默道:娘,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是不是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将这个难题交给女儿?她越想越难以抉择,那边浅樱已经拆完了,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决定。
她紧紧抱着嫁衣,迷迷糊糊中睡去,梦到饿殍遍野,梦到为夺藏宝图而死去的无数冤魂,梦到娘亲的笑颜,梦到爹爹凶神恶煞的向她索图,梦见云楚将她当做筹码向爹爹交换宝图。她猛地惊醒,浅樱担忧的望着她,她看了看手中,还紧紧抱着那件嫁衣,天色尚黑,可是已经隐约听见鸡鸣,必须要快。
罢了,既然是汉人的东西便交还给汉人吧,爹爹毕竟做了错事,自己也欠他们的。说罢在浅樱手心写到把图画在你背上。浅樱点点头,脱下衣衫,她拿了胭脂黛笔,将那图细细画在她光滑的背部皮肤上,只有这样,才能带出去,爹爹带自己来娘的房间,未必就没存了让她寻图的意思,他这么多年没动过娘的东西,只怕也是一直在找宝图,只是粗心的他,绝不会发现,图在那里。
一切是冥冥中注定,她已经画好,用胭脂描了宝藏所在,又细细拿剪刀将那原图毁掉,重重握了握浅樱的手,她也点点头,这世上便只有她那一份图。
她穿了衣裳,明珠又开始借着微弱的光线将喜服缝好,她一面哭一面缝,越缝越难受,似乎看到母亲为了保护这幅图付出了生命,她那样爱父亲,却依旧没有把秘密告诉他,她将自己许给云楚,是不是就想将藏宝图秘密交到云楚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