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喜无边从外面查案回来,却见柳涵一本正经的教着金安平念句子,身上所穿,头发的梳法,全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
喜无边一看这阵势,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她又在玩什么!这个女子,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规矩,整日的东游西逛,你看看,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赤着脚,像什么样子!”
展昭不理会一边神神叨叨的喜无边,走上前去饶有兴趣的打量柳涵。柳涵正在教金安平跆拳道精神,却见展昭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慌乱,退后一步道:“你干什么?”
展昭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柳涵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脚下的被子,道:“你没看见我在教安平跆拳道么?”
展昭一时没听明白:“教谁?”
柳涵指了指金安平:“她啦,她改名叫安平了。”
展昭默默念了一遍,道:“好名字。”
柳涵得意的仰起头:“那是,也不看是谁取的。”
展昭看着她得意的笑脸,也想笑,不过他忍住了:“上次打架没有打过瘾,要不要重新打过?”
柳涵不可思议的看着展昭,道:“吆喝,还敢下战书,当着我学员的面,我非把你打败,要不然我这个教官就别当了!”
说着,柳涵紧握拳头从左侧勾向展昭的腮帮,展昭后退一步,躲过她的拳头,道:“说打就打啊?”
柳涵道:“那是必须的!”柳涵抬起脚,一个前踢向展昭发难。展昭领教过她的腿功,不敢大意,忙弯腰躲闪。周围的下人见两人打了起来,看的更起劲了,连乐无涯也走到人群后方看起来。喜无边睁大眼睛,没想到看似柔弱的柳涵还会功夫。包拯则退到了一边,端着杯茶,边看边喝。
柳涵立掌为刀向展昭劈过去,展昭一把擒住柳涵的虎口,算是拿住了她的要害,柳涵也不甘示弱,抬起膝盖踢向展昭的下体,展昭吃惊的看了柳涵一眼,后者正得意洋洋的冲他眨眼睛,意思是小样,我看你不躲。展昭无奈,只好放开柳涵的手,柳涵转身侧踢,眼看脚就要踢到展昭的脑袋了,他却不避不让,柳涵正吃惊想要收脚,脚腕却被展昭一把抓住,柳涵站立不稳,马上就要摔倒,可她也不是吃素的,借着展昭手上的力气,腾空跳起,整个人在空中飞速的旋转了几圈,展昭握不住她的脚腕,自然把手松开了,柳涵则安安稳稳的落在被褥上。
高手过招,从来都是一触即分,看似简单的招数实则凶险万分,不仅需要力度,更需要速度。展昭看了柳涵脚下的被褥一眼,上前一步,抓住被褥使劲的往后抽,柳涵翻了几个跟斗,落身在青石板地面上。
展昭看着柳涵光着的脚,道:“你去穿双鞋子吧,等下受凉了。”
柳涵摇摇头,道:“我才不穿呢,等我穿好鞋子你就不打了。”
说完,柳涵连跑带跳,腾空轮踢向不远处得展昭。这一招来势凶猛,如果说刚才柳涵的手刀弱在力气不足的话,那这一招就是柳涵扳回一层的一招。展昭双手忙得不可开胶,应付了这只脚又要应付另一只,所幸柳涵不可能一直在空中飞着,总有助力用完落地的时候。柳涵落下地,开始跟展昭一招一式仔仔细细的打起来。
下人们议论声一直都没断过。一个下人说;“这个柳姑娘还真是不可貌相啊,能跟咱们展护卫打平手,我还没见过几个呢。”
另一个丫头接话道:“是啊是啊,就连王朝大哥他们也不是展护卫的对手。”
丫鬟们没看见站在最后方的乐无涯,叽叽喳喳一刻都不停歇。乐无涯看着院中那个白色的身影,眼神一冷,转身走开了去。
包拯品着茶,眯着眼睛目送乐无涯离开。
终于,场中的二人体力不支,确切的说是柳涵体力不支了,女生跟男生比体力,恐怕永远都是输得那一个。柳涵冲展昭摆摆手,气喘吁吁的说:“算了算了,不打了不打了。又不是奥运会,那么较劲干什么,累死我了。”
展昭走到花坛下面,拿起柳涵的鞋子,走到柳涵身边,把鞋子递给她,道:“我也就体力上胜过你一点。”
柳涵累的满头大汗,一把把鞋子抢过来,白他一眼,道:“你不会让一下的啊。”
展昭愣了愣,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安平跑过来,一边拉着展昭的胳膊,一边拉着柳涵的胳膊,兴冲冲的叫道:“哇!你们好厉害啊!教给我都教给我!”
柳涵看着安平,笑骂道:“臭丫头,你还挺贪心,有我就没他,有他就没我,自己选吧。”
这一下可让安平为了难,看看展昭又看看柳涵,最后皱着眉头放开了柳涵的胳膊。柳涵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说:“安平,你竟然选他?”
展昭这下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入夜。
柳涵躺在床上,想着白天与展昭打架的情形,不禁笑出声。她赶紧把嘴捂上,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安平。想了想,柳涵干脆下床,到院子里坐着。
夜里的北宋很安静,安静的像天地初开一样。柳涵不知道天地初开是个什么情景,不过古代没有化学废水,没有大气污染,更没有肆意开采,空气好的不像话。
柳涵从怀里掏出黎隽画得画像,觉着画中的女子脸部轮廓有些熟悉,眉眼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她头上的簪子,精致而古朴,簪头雕着大花瓣花朵,又不乏富丽。
“我见过这簪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柳涵吓了一大跳,回头看去,竟是乐无涯。
柳涵心里一紧,拿着画像的手指渐渐收紧。乐无涯伸手把画像拿过来,淡淡的笑着,说:“好好的画像小心弄皱了。”
柳涵额头见了汗,乐无涯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一个人武功得高到什么地步,走路才会没有一点声音?
乐无涯把画上的女子看了又看,道:“这画是你画的?实在不怎么样,五官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楚。”
柳涵仔细看着乐无涯的侧脸,唯恐漏掉他的每一个可疑的表情。
乐无涯突然一笑,扭头看向柳涵,说:“柳姑娘想看,这样看不是更真切一些?”
柳涵哼笑了一声,把画像拿过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乐无涯看着柳涵冰冷的眼睛,眉头微微一皱,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柳姑娘不欢迎我?”
柳涵邪着嘴角,道:“每一个来做客的人我都欢迎,不管是光明正大的来,还是偷偷摸摸的来。”
乐无涯笑的更开心了,咧开的嘴巴,露出白白的牙齿;“这样听来姑娘还是不欢迎我。”
柳涵耸耸肩,在石凳上坐下来,对乐无涯道;“坐啊。”
乐无涯稍愣了一下,便坐了下来。
柳涵见乐无涯已经看到了画像,干脆把画像平铺在石桌上,问乐无涯道:“刚刚乐护卫说你见过这簪子?”
乐无涯点点头,有些神伤;“这是婉如的簪子。”
柳涵先是一愣,随即猜到,这个婉如,应该就是司徒大小姐。
乐无涯出神的回忆道:“那是我从绵州给她带回来的,她特别喜欢,当天就戴上了,还直夸我眼光好。”
柳涵道:“是玉簪子吗?”
乐无涯看了柳涵一眼,道:“是青玉簪子。婉如说她喜欢青玉的颜色。”
青玉簪子?不是京白玉吗?柳涵一凛,很快又回复了正常。
乐无涯的表情慢慢变为悲戚:“可是不知道是哪个禽兽,竟然对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下毒手!”
柳涵能清楚的看见他微红的眼睛,她问:“你还爱她么?”
乐无涯用手抹了一把眼睛,道;“当然爱。”
柳涵又问:“即使要嫁人了你也还爱她?”
乐无涯哽咽了一下,手指握紧,道:“对,即使嫁人了我也深爱着她。”
柳涵似乎不甘心,又问:“你为什么不带走她,跟她私奔?”
乐无涯愣了一下,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说出口?她是个女子,名节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司徒小姐死的前一天,他去司徒府,想带司徒小姐离开,可是司徒小姐不肯走。’柳涵想起赵仕芸跟她说的话,是谁在说谎?
柳涵开始怀疑乐无涯,面上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如果是我,管她什么名节名分,跟自己最爱的人才是王道。”
乐无涯怔怔的看了柳涵一眼,半晌才道:“早知如此,我该带她走才是,省得她跟着家人遭了秧。”
柳涵道:“那现在呢,现在这支簪子在哪?”
乐无涯道:“既然是婉如的东西,当然随她去了。”
柳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乐无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可姑娘是从哪得到这画像的?还配有这样一支簪子?”
柳涵弯起嘴角,一字一句清晰的说:“这画像是同济堂的黎老板画给我的。”
乐无涯一惊,忙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柳涵道:“他说半个月前一个婢女带着这样的簪子去他那里买砒霜,紧跟着没多久,司徒一家就被杀了,他怀疑跟这案子有关。”
乐无涯大惊,又问:“这事包大人知道吗?”
柳涵点点头:“包大人知道,不过他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声张,连展昭都没告诉,现在我告诉了你,就我们三人知道,你可不要往外说啊,要不然我可吃罪不起。”
乐无涯面色有些苍白,淡淡的笑着道:“放心吧,我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柳涵露出舒心的笑容,道:“这就好。不过我在纳闷,这女子的簪子跟你买给司徒小姐的簪子会不会是在同一家铺子里买的?要不然怎么会一模一样?”
乐无涯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姑娘说的是,说的有道理。”
柳涵抬头看了看天,对乐无涯说:“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说着,从石凳上站起来。
乐无涯也起身道:“是该休息了,姑娘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柳涵点点头,对他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乐无涯深深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中杀机顿现,不过顷刻间湮灭。乐无涯面色阴沉,皱着眉头离开了柳涵的小院。
待乐无涯走远后,柳涵打开房门,忧虑这才浮现在她的脸上。她想也未想,走出房间关好了门。
漆黑的房间,月光透过纸窗落的地上一地银辉。
被窝里的展昭眼睛突然睁开,因为他听见一个细碎的脚步声,正快速走过房顶。展昭翻身下床,提起佩刀,躲在床幔后面。
黑影从房顶上翻下来,推开窗子跳进展昭的房间,起身就往展昭床上摸去。躲在床幔后的展昭拔刀出鞘削向黑影的后脑勺,黑影听闻脑后恶风不善,转身躲到一边。
“是我!”黑影突然小声道。
展昭愣了一下,迟疑的叫道:“柳涵?”
柳涵凑近一点,让展昭看清楚她的脸。
“又不是没交过手,连我你都认不出来?险些砍到我!”柳涵埋怨道。
展昭挑眉高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有哪一个女子半夜不睡觉跑到男人的房间去的?”
柳涵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捂住展昭的嘴巴:“你小心被人听到!我好不容易才溜过来!”
展昭挣脱柳涵的手,这才把声音放低,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柳涵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就都跟你说了吧。”
展昭察觉事态严重,道:“你坐下慢慢说,我去点灯。”
柳涵拉住他,道:“你别点灯,我怕会引起乐无涯的注意。”
展昭皱眉头:“这跟乐大哥有什么关系?”
柳涵低声道:“前一阵儿我陪喜无边去同济堂买药的时候,同济堂的老板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展昭心中一紧,道:“什么秘密?”
柳涵道:“他说半个月前有个女子化妆成开封府的丫头去他那儿买了六两砒霜。我就让他把那女子的画像画给我,他说,那女子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头戴一根京白玉簪子,他当时还在纳闷,一个丫头,怎么会带得起那样的簪子。”
展昭急道:“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柳涵捅了他一把,微气道:“你听我说!今天夜里我在院子里看那画像的时候,乐无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说他见过这簪子。”
展昭疑惑道:“难道你没有听见有人来了吗?”
柳涵点头:“我当时就特别怀疑,一个人武功再好走路也不至于没有声音,可是他真的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还看到了我的画像。”
展昭道:“然后呢?”
柳涵道:“然后我就跟他聊了起来。他说他曾经给司徒小姐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簪子,只不过是青玉的,后来问我是从哪得到这画像的。我就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但是我撒了个谎,我说这事儿包大人知道,是包大人命我保密的,还说就我们三人知道,要他也保密。”
展昭没听出什么玄机,问道:“就这些?”
柳涵道;“是啊,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展昭道:“这能证明什么?”
柳涵道:“赵仕芸曾经跟我说过,司徒小姐死的前一晚,乐无涯想带她走,可是她不愿意,紧跟着司徒一家就被杀了。我问起乐无涯这事儿的时候,他却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司徒小姐私奔。”
展昭撇撇嘴,道:“这有什么,乐大哥深爱着司徒小姐,可司徒小姐宁愿嫁人也不跟他走,他当然会在面子上下不来,不对你说实话也是人之常情。”
柳涵急了,推了展昭一把,道:“常情个屁啊!你都不觉得乐无涯很可疑吗?”
展昭道:“哪里可疑?”
柳涵气得真想踢他一脚,不过她忍住了,耐心的跟他说:“我们亲眼看见乐无涯在大街上给乞丐钱,是因为他心地善良还是因为他从小以乞讨为生,看到乞丐就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展昭显然不能接受柳涵这样分析,道:“你也太小人之心了吧,这种事情也拿来怀疑?”
柳涵道:“我怀疑是有我的道理的。还记得上次安平差点被狗咬伤吗?如果说乐无涯是救人心切才杀了狗,那我也能理解,可是他说什么?他说一只畜生而已,那语气,那眼神,要多冷有多冷。”
展昭沉默了。
柳涵继续道:“一个真正心地善良的人不会只同情人,会同情每一个弱者,哪怕是一株花一棵草。你虽然也整天冷冰冰的,但是你的眼神却是热的,乐无涯不同,他那种阴冷的眼神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是冷到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