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近在咫尺。
我的眼睛被各个角度照过来的光耀得有些花,连带着脑子也有些晕晕乎乎。可这影响不了半分我想要微笑的心情。
这种时刻,当然应该交换一个深吻。
于是我微微阖了眼睛把脸凑上去。
我能感觉到,他迟疑了一下,接着缓缓靠近。
呼吸交融。
全身最敏感的一小块柔软皮肤触碰在一起……
啪——
一声陶器碎裂的声音把我从旖旎的氛围中惊醒,我扭头向声音来源处去看。
一个刚从煎药房里出来的小道士,瞪着两只大圆眼睛仿佛见了鬼。脚边堆着一具明显已经粉身碎骨的药罐遗骸。
是小七。两年前的冬天被风斛捡回来的小乞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奄奄一息。风斛把他救回来之后,本意让他回家去,他却说自己父母都得瘟疫死了,他一个人无家可归,所以就留在枯荣苑当了个煎药童子。平日里性格内向怕生,不爱说话,随便谁来逗他都能轻易把他逗个满脸通红。今年才六岁。完全是个单纯到不行的小正太。
也幸好是他,要是别人看见这一幕,那我大概又能猜到之后半年青云宗的聊天热点了。
“……小七?”我试探地柔声唤他。
他仿佛才从无比的惊愕中惊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立即低头蹲下徒手去捡药罐的碎片。
我皱眉,快步向他走去。
“别捡了。”
他的手一抖,一条狭长的红色印记就出现在了他的左手中指上。
我把他拉起来,捏着白嫩嫩的小手看了看他的伤口,还好,也就半寸来长个小伤口,似乎也不怎么深,上点药包一下估计三四天就能好,也留不下疤。
正想跟他说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结果发现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叹了口气,回头给了还在树下站着的阿糯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该干嘛干嘛去,然后牵着小七进了我的屋。
把他牵到床边坐下,我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小瓶金创药,打开,然后蹲在他面前用小指尖细细给他抹了,再用纱布一裹。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我心里暗叹,这孩子对断袖是多有心理阴影。
我站起来,坐在他身边。
“小七……不喜欢断袖?”话刚出口我就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断。这不是废话嘛,要是喜欢怎么会是这个反应。但是也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的手指缩了缩,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个……我该怎么把这天聊下去……
我正暗自纠结,头脑风暴,结果沉默了许久的小七却说话了。
“.…..小时候,娘亲说,隔壁田家的二哥人长得好,力气又大,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但是他后来喜欢上一个男人……小七知道,断袖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娘亲说过的……田家二哥把家里的钱都拿去给那个男人,气死了田家的伯伯,最后……最后他也上吊死了……死的时候好吓人,舌头吐了好长……脸都是青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小脸煞白。
我算是明白了,他一个小孩儿,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道理,只是被那个迷上小倌,最后家破人亡的田家二哥吓着了,所以认定断袖就没好事。不过从某方面来说,他其实也是在为我担心吧。
我心底一片柔软,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田家二哥会死,那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个好人,才跟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没关系呢。”
“可是!……”小七猛地抬头,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软了脖子,慢慢把头又埋了回去,“……可是,娘亲说……断袖的都是……都是……”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那是你娘亲怕你将来跟田家二哥一样喜欢上一个不好的人,又觉得你太小,理解不了,所以才那么说的。”
他抬头看我,稚嫩的眼睛里满是惊疑。
我对他笑了笑,说道:“断袖还是不断袖,其实都没什么的啊。你想啊,女人也是人,男人也是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又有多少差别呢?好与不好,还是看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好人呢,你跟他在一起就会过得很开心,很快乐;他要是个坏人呢,你就会受伤,这里,”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就会很疼很疼,还有可能做出一些不好的事。”
“不过,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的话,就算他是个坏人,你也可以把他变成好人的。”我笑吟吟地对他说。
小七捂着胸口,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有东西慢慢在改变,嘴里喃喃着:“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你看,刚才那个哥哥就是个好人,所以师兄和他在一起就很开心呀。”
他眼神有点茫然,轻声问我:“师兄喜欢他?”
“对啊,很喜欢他呢。”
我点头,笑得灿烂至极。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床上跳下来,慢慢走着出去了。
真好,又成功拉回一个小正太的世界观。
我弯了弯唇角,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头皱成一团。
搞了半天,要问阿糯到底为什么要在跟我回京城这件事上含糊其辞的事,完全抛到脑后了啊。
不过几句甜言蜜语,一个亲亲,而且还是没怎么亲到的亲亲,就让我神魂颠倒的,脑子被浆糊堵住了似的。
真是给广大穿越同胞,尤其是种马后宫文里的的同胞丢脸。
我捂脸,羞愧欲死。
可是阿糯已经明确说愿意跟我回去了,我要问这话也该在当时问的,事情都过了,之后哪天再提起来纠缠这个话题,我感觉就有点过分了。
所以我虽然有点在意,但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反正他只要跟我回去就好了啊。
我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身出门去找风虞,看能不能在走之前磨点好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