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那边她不清楚是站在哪一边，但先生很有可能会站在五皇子这一边。不过这也仅仅是她的猜测而已，毕竟先生不是她能看得透的人。
“阿九，你脸色不大好，身子可有不适？”
被他一句话惊得回神，见他已经转过身来，眼中的水雾轻如流云。她低下眼，摇了摇头。苏慕之还是不放心，伸手拂上她的前额，又握住她的手心试探她的体温。王福则站在一旁，礼貌的候着，见右相对这么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姑娘如此关心，看她的目光自然也就重了几分。
“前面就是宴会主厅，旁间有一个隔间，平日殿下在那里小憩，姑娘若是稍感不适，便请入内休息，我去请府里的大夫来替姑娘瞧瞧。”
子虞对王福欠身，谢道，“多谢您的好意，小女如何担待得起。”
苏慕之侧过脸去对王福道，“王总管行事总是如此周全。五殿下麾中果真是集了不少人才，本相很是羡慕。”
本相，这个词她是第一次听他说，她想天下也只有他这样的人，能将这两个字说的既没有自抬身价的嫌疑，也没有高傲不羁的自夸。语气平和自然，显得他生来就是个领导者，操纵者，主宰者。
“哈哈，能得右相大人称赞，实为人生一大幸事。”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主厅里出来的男子，饱满的额庭，浓眉如剑，眼距微宽些，鼻梁高挺鼻翼微宽，一眼看去，倒是与七皇子有几分相似。不过，却更像她在陈州酒楼二层上见到过的那个男子。如果那日上楼去的背影不是错认，真的是莫大夫的话……不，一定是这样，可是他们说了什么呢？黄金的事？还是别的什么……这是先生的意思，还是莫大夫一意孤行？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莫大夫与这位五皇子，私下是有来往的。
五皇子上前来，旁的人已经都跪了下去，子虞也顺着跪了下去。余光看着眼前的背影，丝毫未动，反倒是五皇子对苏慕之拘了礼。
她倒不知道皇子还有向臣子行礼的规矩。
“右相在朝廷中驰骋多年，手下人才济济，哪里是长青堪比的。”
子虞不能抬头，看不到先生此刻的表情，只听得他淡然道，“五殿下过奖。”
“这位姑娘是……”
“这孩子名唤子虞。陈州一行本该与五殿下见礼，无奈生了些事端……”
一双宽大的金色衣袖将子虞扶起，她抬目展眉，五皇子看着她的素颜，眼底却也有些许的惊艳。苏慕之从旁道，“还不见过五殿下。”
“子虞给五殿下请安，恭祝万福金安。”
“哈哈，好一个万福金安，今日右相大人亲临寒舍，也就算是我的福气。又能认识你这么好的姑娘，就更是多福了。”他衣摆轻扬，对苏慕之道，“宴席也摆好了，我们里面再谈。”
苏慕之看了子虞一眼，走在了前面，五皇子紧随其后，她与王福到了门口，王福便向她使了个眼色，子虞立刻懂了，没有跟他们进到主厅去。
向来有些谈话是不适合外人在场的，王福知道右相原是看重这个姑娘的，于是另外安排了一处主厅旁的小花厅与她，摆了几个酒菜请她慢用，便不知去处了。
子虞吃了几口，并没有什么胃口，于是放了碗筷，起身到了门旁，探了探身子往外看，倒是没有什么守卫。她关了门，在花厅四壁走了走，发现有一扇开着的偏窗，窗外的后园里生了许多齐人高的草木。
端来一个小凳子，踩上去，正好够得上窗框。轻身翻出窗外去，熟练落地，一串动作没有带出任何声响。这些对穿越前的她来说，原来也是再简单寻常不过的动作。挽起裙摆，俯身钻入草丛里，她知道怎么样移动会让旁人看来只是风吹过草木。很快便接近了主厅的位置，从袖中滑出景漠给她的碧玉匕首，看准了一处被湿气熏染过的墙根，用力捅进去，这个年代都是木建筑，自然比刚劲混凝土来得容易，很快便从墙根掏出了一个小洞，俯下身子去，将耳贴在洞上，能听见里面有交谈的声音。这样的分辨率对常人来说或许很难听出什么，但是对长期训练过的她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奇怪的是，主厅里的二人只是随意说了些字画鉴赏之类的杂事，并没有论及其他。
子虞正要离开，却恍然间听到了她的名字。
继续听下去，里面却安静了，两人似乎是有意放低了音量，只能模糊的分辨出几个词，并不成句。他们是在说她？
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响声，像是打碎了碗碟。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才听见五皇子说，“右相大人有这等筹码，为何不考虑同我合作？”
“道不同。”
“道不同，却是殊途同归。我可以将半壁江山让与你，我只要仓国。”
没有回答，五皇子又说，“右相告诉我那位姑娘的身份，必然是有想要的东西，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
“本相只有一言相劝：太子的位置，不是五殿下可以觊觎的。言尽于此，告辞。”
先生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只是门开了，她才知道先生出去了。
他出去没多久，便听见五皇子一声低喝，伴着碗碟碎了的声响。
门又被谁打开，有脚步声进来，听起来似乎是在收拾残局。片刻后传来王福的声音，“主子息怒，他本就不是那么容易为人所用的人。”
五皇子冷笑一声，“我尊他几分，不过因为母后的关系，他充其量不过是个靠女人得势的臣子，与男宠无异。日后我坐上皇位，他就该后悔今日的嚣张傲慢。”
“主子说的是。”
“那位姑娘呢？”
“在隔壁花厅用膳。”
“带她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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