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雅楠是哪一天死的呢?就在今天夜里?明天?下个星期?
周雅楠死后,郭小强说自己要破案,他带着我夜里去了女厕所查线索,也没什么发现,那夜月光皎洁,照着女厕所的山墙,呈现出一圈黄色的光晕,郭小强说男女厕所的茅坑都是一样的。我本来不想去的,郭小强说给我拿挂历看,泳装,三点式的,他从他父亲的保险柜里拿出来的。
毛毛跑了过来,它跳在我的膝盖上。
下课铃声响了,徐雅楠的背影孤独而苍凉。
郭小强在教室里跟一个男同学扳手腕,很快就赢了。
“还有谁?还有谁?”郭小强得意洋洋。
“我想试一下。”我把毛毛放在课桌上。
“你?就你?一边玩去。”郭小强一脸的鄙夷。
“试一下吗?”
“给你扳手腕会毁了我的名声。”郭小强说。
“你是怕扳不过我吧?”
“球,来,靠!”郭小强把胳膊肘放在课桌上。
我过去握着郭小强的手。
郭小强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的力气,我坚持了一会,便放弃了。
郭小强看了我几秒钟,“你小子比以前有劲了。”
我笑了笑。
郭小强出了教室,趴在栏杆上朝下看。
我走过去,看到下面是几个女同学在丢沙包。
“真笨啊!”郭小强说。
“强哥,问你个事,我记得有一次,你给我拿了一本挂历看,泳装的,有的女人还穿着三点式。”我说。
“什么挂历?,还三点式的?在哪了?”郭小强皱着眉头。
我拍了一下脑袋,靠,他现在肯定不知道,这事还没发生。我努力想着在徐雅楠死前,学校发生了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徐雅楠住在学校宿舍,住校的还有教历史的单身李卫东,教数学的王立新,王雪梅两口子,传达室的刘头,这几个人有嫌疑,但现在怎么能改变徐雅楠不被杀的命运呢?
郭小强跑到楼下和女同学扔沙袋,一个女同学被他砸到脸了,正抱头蹲着哭。
如果徐雅楠不住学校,就不会被杀了吧,但这就抓不到凶手了。如果我能知道徐雅楠是哪一天被害的,这就能让那个‘凶手’曝光了。
放学路上,车铃铛声此起彼伏,少有汽车,街道两边多是平房,过了巷,进了小院,就看到父亲拿着把破扇子扇着煤球炉。一只母鸡在厨房露出头。毛毛跑了过去,追着母鸡满院子跑。
“灭了。”我说。
父亲没有搭理我。他身材魁梧,常年习武练拳,几乎从不去医院。
20多年后,父亲死于胃癌。在我的少年时代,我和父亲之间发生过大大小小的冲突不下800场,结果都是我战败,被打或者被赶出家门,其中有两个大年三十的晚上露宿街头,有三个中秋节孤魂野鬼般在湖边整夜游荡。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他身体轻如孩童,皮包骨头,他吃不下去饭,喝水也会吐,那天他突然想吃包子,我给他买了二两包子,他吃了一个,心情大好,他说,过两天出院后,让我去搬他那住,他可以给我做做饭,但当天夜里,他就在寒风中走了。
中午的菜是豆芽烧肉,还有一盘剩菜,土豆丝炒辣椒。
土猪肉,没错,我吃得很香。
父亲突然把筷子拍在桌上,凶神恶煞般瞪着我。
“怎么了?”我问。
“你只捡肉吃?豆芽谁吃?”父亲呵斥道。
“我,那个,我,我,我不吃了行吗?”
“不吃滚蛋!”父亲说完喝了一口酒。
“唉,你怎么骂人呢!”我忽然来情绪了。
“骂你怎么了?我说过多少次了?好吃懒做的东西,我看你欠揍。”父亲说。
“不就多吃了两块肉吗?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我他吗的今天不回来了。”我说着转身出了屋。
“你有本事永远也别回来。”
毛毛跟在我屁股后面,似乎是饿了。我看了看毛毛,感觉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我转身进了屋。
我坐回餐桌前,“爸,我错了。”
父亲拿着酒杯愣住了。
“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我说,“我吃这盘剩菜,您胃不好,以后千万别吃剩菜了,酒,你也得少喝。”
“胡扯什么?我胃好的很。”
“好的很,对对,以后做饭我来,你歇着吧。”我说。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做饭,我连肉都看不到了。”
我笑了。
“赶紧吃饭,上学别迟到了。”父亲说。
我把毛毛塞进书包里,进了校门后,我朝女厕所看了一眼,不知道那块砖还在不在。我偷偷溜到宿舍区,这是一个二层小楼,我用步子量了一下,从女厕所到宿舍要走109步,二楼有个窗台上放着一盆月季花,不知道这是不是徐雅楠的屋。一楼的一扇门突然开了,出来的是历史老师李卫东,他端着一盆水泼过来,差点打湿我的裤腿。他看了看我,然后进了屋。
一间教室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朝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回到教室。自习课,屋里乱哄哄的,郭小强坐在课桌上扔纸飞机。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林老师来了!教室里顿时安静了。
林姗姗领了一个女孩进来。
来了一个新同学,有人说。
看到这个新来的女同学,我差点晕过去,哎呦,我的妈呦,这是我老婆,蒋慧的亲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