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离卿这些日子过的颇不好受,定小将军那怨念愤恨的目光让他总是如芒在背,他想找定疆说清楚,可是每次还未等到他开口,定疆就用恶狠狠的眼神看得他,似乎是将一腔怨愤之气全都撒在了他重二少身上,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姐!都是你欠下的风流债!
重二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劳累一天回到丞相府,那个前些日子总是痴缠于他的容言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已经二十三天没有来过了,再过完今天就是二十四天,重二少愤愤将自己摔在柔软的被子里,更为别扭不好受,他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他,他不是惦记上了那个女流氓了吧。
他看了看天色,无精打采地提笔给大姐写信,琐事写了一堆,怕大姐嫌弃他太啰嗦,又团成了纸团子扔在身后,笼统写了句安好勿念,就询问她的近况。
小皇帝虽说年幼,可是太后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太后的母族是大齐的世家大族,虽说丞相已死,暂时失去了领头人物,可是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姐这个空降的摄政公主,料想他们不会服气。
重二少又回想了下梁国如同死水一潭般的朝政,心中颇为寂寥。
他笔下龙飞凤舞地诉说抱怨。
求激情啊!实在不行,来个奸情也成呀。
另,不要定疆那呆子。
齐国的公主府里,容青主正耐心冲齐缘解释他出现在齐国的原因,口气温柔地让端着点心盘子的银锭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可忘不了那天气场强大的国师大人是怎么威胁他的,还好他坚贞不屈。银锭你真是太棒了!他赞赏地对自己说。
银锭将点心盘子放在齐缘手边,齐缘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银锭,你做的?”
银锭默认。
她还没来的及反应,容青主就轻轻皱起眉头,道,“你是必须跟随在她身边的暗卫,为何做这些?”
银锭满肚子怨气没出发泄,正好找了个突破口,他恨恨说道,“银锭当然是暗卫,所以银锭不是厨娘,不是信鸽,不是饲养员,不是管家,不是书童,更不是侍女。”他听了下,认真看着容青主,“可是现在银锭什么都必须得做。”
齐缘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了,可平素对银锭依赖成了习惯,结果就成了这么个样子。
齐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毛病她从小就有,容青主是知道的,可是听到银锭抱怨他不是侍女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齐缘这家伙一个极为让人气恼的坏习惯。
“早起的衣服是你给她穿的?”容青主问。
银锭一疆,他看到容青主眼神冰冷,禁不住后背发凉,可是转念一想,殿下她不会穿繁复女装这个习惯,只有亲近的他和重二少才知道,其他人也只有去世的熙阳公主和驸马,可国师他又是从何知晓的呢?
银锭心下探究,面上不露分毫,身为一个合格的暗卫,他将自己隐藏在墙角,不言不语。
容青主转头训斥齐缘,“暗卫是你的最后一道屏障,岂能当做随侍随意支使?!”
齐缘点头受教,可是态度却敷衍。
她突然抬头,问出了从刚刚相遇起就一直憋在心中的疑问,“师父,为何你要唤我团团?”
容青主放下手中茶盏,温和解释,“前些日子你生病发烧,半夜烧糊涂的时候说要我叫你团团,你记不得了么?”
齐缘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谁也料不到自己烧糊的时候会说出什么鬼话。
“你不喜欢?”容青主问她。
齐缘低头犹豫了下,才低声回答,“不。”她笑了笑,蹭到容青主的手臂边,“我喜欢团团这个名字,师父你再唤我一声好不好?”
容青主自然如她所愿。
他的音调沉稳,音尾却稍稍上拐,喜爱和宠溺溢于言表。
齐缘鼻子一酸,他唤她的时候总是会让她回忆起爹爹,她小时候目盲,爹爹会抱着她告诉她太阳是金黄的,像她最不喜欢吃的鸡蛋黄,爹爹穿的衣服是石青色的,爹爹的头发是黑色的,就是一直在弥漫她眼前的黑暗的颜色,抱住了他的腰,小声地呼唤,“爹——”
话音刚出口,她自知失态,拼命忍住将后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使劲把脸埋在容青主的怀里,希望刚刚发出的声音也能消失在他的衣襟里。
容青主习武之人,耳朵当然好使。
银锭从他这角度瞧见国师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脸颊的碎发遮住了表情,可是身上冷戾的情绪却像水一样扩散开来,银锭蹲在墙角,忍不住为殿下的呆愣又惹恼了国师而忧心忡忡。
燕园里,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无力地垂在树杈间,摇摇欲坠,鸟虫也叫了一天,显得声嘶力竭。结束了一天课业,本应疲惫的小皇帝却正兴致勃勃地趴在草地上捉蛐蛐。
他的皇弟偷偷送给他的铁蝈蝈被母后看见了,结果一脚踩死,还责备他玩物丧志,皇弟挨了板子,他被罚抄书,可是他心中却为斗蛐蛐输给了皇弟而一直郁结在心。
他身旁的小太监一脸担忧地看着小皇帝,心中七上八下觉得这样不妥,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东张西望地给陛下把风,正当这个时候,沈苏从燕园月洞门处走了过来。
沈苏这是进宫拜见太后刚刚回来,他是太后的娘家兄弟,自然是和太后同仇敌忾的,摄政公主齐缘碍了他们的道,必须除去,可是太后说齐缘手中有先帝留下的半块虎符,沈苏看到姐姐曾经灿烂漂亮的眸子里装满了怨毒,陡然后背生起一阵凉意。
权利的纷争让一个女人飞快的衰老。他心下感慨,告退离开。
可他刚走到出后宫必经之地燕园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个显眼的明黄色身影,而那个在燕园海棠树下东张西望的小太监,更是分外眼熟。
沈苏皱起眉毛,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小皇帝觉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不满地挥开,“小春子,你别动,把朕的蝈蝈吓跑了朕让你陪桃花姑姑睡觉去。”
沈苏闻言,气的发抖,他重重跪地,朗声道,“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正在捉蝈蝈的小皇帝怎么听这声音怎么像沈顽固,他脑子唰地一下一片清明,沈顽固知道等于母后知道,母后知道等于他还得被罚抄书!
小皇帝垂头丧气,他过了好久才转身道,“沈爱卿请平身。”
沈苏看见他胸口的泥迹,立刻被他的玩物丧志气的脑袋发晕,他声音都是抖的,“陛下乃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如此有失颜面!你这样下去,让大齐国体何存?”
小皇帝脑袋转了转,他觉得沈苏这话似乎今天已经说了一次,是抱怨姑姑没有在朝堂上穿那能热死人的正装,但是最后却不了了之。
唔,姑姑用的什么方法来着?
小皇帝眨巴眨巴眼睛,像模像样地模仿,“既然沈爱卿对朕私下玩耍的事情这么暴躁生气,昔日佛祖割肉喂鹰,沈爱卿不如效法佛祖时时刻刻陪在朕的身边,如此沈大人想让朕干什么,朕不就只能干什么吗?”
沈苏嘴唇哆嗦起来,“陛陛陛——”
小皇帝觉得好像忘了一句,他凑到沈苏耳朵边,认真补上,“正好朕榻边尚且缺少一人,不知沈爱卿有意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