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当初有多么兴奋,多么开心吗?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姑娘。可是待我冷静下来,我又不敢说出来,跟着我这样的亡国奴,有的只能是无望。我只能压制着对你的感情,看着你为我流泪,看着你为我醉酒……”
说着说着,他竟是哽咽了。
“苍儿,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不会后悔遇到了我?”突然拓跋长涉侧身,湿润润的眼眸盯着我同样湿漉漉的眼睛。
“会!若不是遇到了你,我云水白苍这辈子就不会有伤不完的心,流不完的泪,就不会有放不下的幸福,舍不得的甜蜜,我云水白苍就会无悲无喜过完一辈子,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了无牵挂!”
他却是轻柔一笑,笑的异常满足。凉薄的唇袭上我的唇,温柔缱绻,似是要用尽几生几世不变质的深情,带着浓浓的诀别。
我的泪,潸然而下,似乎我们的每一次香吻,都是泪吻。我们在漫天的悲伤中,偷一抹欢愉,用以温暖冰凉很久的心魂。
月光微凉,投射进来,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我初尝人事的那晚迷离醉人。
清晨的阳光撒将进来,拓跋长涉陷入昏迷,安静的像个孩子。
他不喜欢自己脆弱无害的一面被别人看到,所以我为他戴上了面具,上面绣着琥珀狼眼。
我的狼王,我的桀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兰国,梅子坞。
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很多,遗忘了也很多。
三天的路程,我硬是用了一天一夜,马匹体力不支,一个趔趄,倒了下去。我也跟着滚到了地上。
“姑娘,小心!”有人上前来扶。
你们猜我看见了谁?
“小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一阵好找!”明媚的女声响起,洋洋洒洒的皆是幸福的味道。
“玉儿,快来,这位姑娘从马上掉了下来!”男子转身笑的温柔,我心头一阵恶寒,飞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避免了他的触碰。
女子欢快的走来,却是在看到我面容的一瞬,明媚的笑容僵滞在了脸上。慌乱的抓紧了男子的手臂,一脸戒备的看着我。
男子疑惑回头,细细的打量着我。虽然他的凤眸少了许多凌厉,可越是这样,越让我觉得自己好恶心。
“兰郁,我想要治好拓跋长涉的解药。”我直视着男子身旁美丽的女子。
“云水白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郁眼神冷冷,拽着戎逻往回走,“小逻,我们回家,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我有绕指柔的解药,你舍得他死吗?”我对着兰郁的背影喊道。
兰郁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转眼便消失在了巷子口。
我满脸苦笑,一身狼狈的站在原地不动。
“夫人!”几个暗卫在得到我进城的消息之后,火速赶了过来。
我被扶着来到一间小屋,顾不得浑身的疲惫,我命令道:“不惜一切代价,把戎逻绑过来!要快!”
“是!”暗卫领命下去,动作很快,不出一个时辰戎逻便被抓了来。
“姑娘,你的眼睛真好看。”这是见到我,戎逻说的第一句话。
我顿感讽刺,当即便派人准备了一碗药。
兰郁果然是爱惨了戎逻,也没过几个时辰,便追了过来。
“这是解药!”兰郁把药瓶拍在了桌子上,愤恨的说。
我以眼神示意暗卫拿过解药,马不停蹄的往烟雨城方向去了。
“你就在这儿等消息吧,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和他一起陪葬!”我不再多话,出了房门。
“云水白苍,你还有没有心!他为了你,功业尽毁,国破家亡,最后不惜自服绕指柔,想陪着你一起死!你对他的报复还不够吗!现在他不过是个平常的男子,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兰郁嘶声力竭。
我没有说话,大踏步的离开。
“无爱便无恨,云水白苍,你扪心自问,当真没有爱过他?”可是兰郁的声音追随我来。我爱戎逻?这怎么可能?很多时候爱恨很难辨别,但我云水白苍的确不爱戎逻,再过个千年万年都是一样。
一日后,烟雨城传来消息,拓跋长涉的毒解了。
我拿着绕指柔的解药,想再见一次兰郁。
“你的解药很管用,你们可以回去了。”我平静的开口。兰郁的侍卫也在这个时刻冒了出来,护着他们的主子。
“云水白苍,你怎么知道我会有解药?”兰郁终是拗不过好奇心,问了出来。
“汀罗流醉说只有她有,我便猜到你也会有。冕叔叔做事永远不会是唯一,就像这绕指柔的解药,也有两颗。”既然她汀罗流醉能偷得,你兰郁也会偷得。
“想必你也知道,中了绕指柔的人最多只能活过一年,而且在这一年里,定会忘记过去,返璞归真。”我看着兰郁逐渐暗下去的眼神,冷冷的补了一句,“我想明年天莲节就是戎逻的忌日!”
“哈哈哈,云水白苍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拓跋长涉虽然可以不死,但是他的骨痛病却并没有解,每个朔月之日,都会疼的生不如死!”兰郁狂笑,此刻的她仿若赢了整个天下。
“我知道,所以,我用绕指柔的解药来换。”兰郁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的脾性我怎可能不了解。我们都要给自己留个后手,才是最好。
“不过,他忘了过去也有好处,至少他会对你好。你确定这解药你想要?”看着兰郁眼眸里一点一点滔天的怒火,我平静的问道。我倒想知道兰郁对戎逻的爱,到了何种地步。
“一年之后,本宫来决定他的生死!”兰郁一把夺过解药,丢给我一粒药丸,搀了戎逻,走远了。
其实,兰郁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从不恨她,只是命运将我们放在了对立面,只能针锋相对。
又过了一日,烟雨城消息传来,拓跋长涉的毒解干净了。
我心中大石落地,立街角立着的旧亭处,心中无限悲悯。一直以为,只要相爱,就能厮守。
可几番聚合离散之后,我悲哀的发现,相爱可以不问缘由,但是却有千万种事端使得相爱之人难以厮守。
小时候,爹娘常带着我在这个旧亭里纳凉嬉戏。心情好的时候,爹爹还会写上几幅字送给吃不起饭的穷人。
人人都知,城东角,有一个乐善好施的云水家。家里有个漂亮的妻子,乖巧的女儿。可是兰彦以爱的名义,无情的摧毁了这一切。
旧亭之中有一方石桌,上面摆着一壶秋草,一碗药。
我缓缓的坐了下来,安静的饮茶。
一杯,两杯,三杯。
突然间,几十个黑衣人冒了出来,一瞬间将旧亭围了个严实。
我旁若无人的饮茶。
黑衣人长枪齐涮涮的指向我,千钧一发。
“苍堇,你害死了冕王殿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有个人开了口。
“我?”放下茶盏,我扬唇冷笑,“冕叔叔养我十载,我云水白苍还不至于那般狼心狗肺!各位要是识时务的话,就赶紧离开,本夫人想杀的是兰彦,与你们无关。”
“好狂妄的语气,真是不知好歹!兄弟们动手!”
“等等!”我又斟了一盏茶,像个无事人一样平淡的说,“在你们动手之前要先想好了,估计这会儿兰彦已经人首分家了!”
此话一出,黑衣人们的内心炸开了锅。兰彦并不是什么明君,死忠于他的人,戎逻有,他可没有。
“妖女,休得在此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我笑弯了腰,“既然你们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我的话音刚落,又有数十人从显现,把兰彦的人围了个严实。
“记好了,云水白苍,从不说大话!”我依然是悠然的饮茶,亭外的风起涌云却与我无关。我坐在亭中,却是置身事外。
偶尔有家伙朝亭中招呼过来,可我纹丝不动,视若无睹。
待最后一杯秋草下肚,亭外恢复安宁。
只有漫地流淌的血液,应和着夕阳,如火般的惨烈,证明着刚刚在这儿所发生的一切。
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真苦!
我紧闭双眼,累了,倦了……
梅子坞,樱花林。
“爹爹,兰彦终于被我杀死了,你和娘亲的大仇我报了。冕叔叔爱了娘一生,我便让他在桃花林里陪娘了。您想念娘亲吗,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孤单吧,若是爹爹想去看娘亲,就托梦告诉我,我带你去桃花林。”
我在爹爹的坟前祭拜。
四周的美景我看不见,只能听见鸟儿在树上吱吱喳喳的叫唤。
原来,爹爹你并不孤单。
忽然想起一句话,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是只有天天厮守在一起,才算得上真爱。
“夫人。”春芽扶我起来。
“春芽,你是懂我的对吧?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吧。”我对春芽说,我何尝不知就这样离开拓跋长涉,是两个人的煎熬。
“夫人,小心脚下。”可春芽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她明明爱着冬葛却选择了离开,我明明爱着拓跋长涉却不敢厮守,为什么这样做,我们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对错。
为了爱,我们都很勇敢,勇敢到忍受割心剜肉的痛,也要守着一份高傲的爱,哪怕伤人伤己。
“霁晨,还好吗?”忍下心头的悲伤,我轻声问道。
“好,白堇帝后传来书信,一个劲儿的夸他呢!”春芽笑道。
“那他呢,他还好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恢复了拓跋长涉的身份,去了狼王谷。”春芽叹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过些日子,我们去黎都看看霁晨吧。”
“好。”春芽应好,扶着我往山下走。
“玉儿!血,血,好多血!”陡然间戎逻的声音传来,颤颤巍巍的似乎被吓的不清。
“别怕,别怕,这兔子的腿受了伤,我已经将血止住了。”兰郁的声音不再死板,生动有味,“没事了,没事了……”她耐心的哄着戎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