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饭端过来了?我下去吃就好。”拓跋长涉坐直了身子。
“不要,我就要在床上吃。下了一天的雨,冻死了。”说完,我飞快的钻进了被子。
“你呀。”拓跋长涉宠溺一笑,“来,你是要自己吃啊,还是我喂你?”
“都不要!”我抢了他手里的饭碗,“今儿个我要喂你。”
“苍儿?”
“怎么着啊?只许云霭喂,不许我喂啊!”
拓跋长涉眸色变了几变。“苍儿,我和她只是……”
“好了,快吃吧。”我瞅准机会,塞了一口饭给他,堵了他后面的话。
吃罢饭,我下床端了两碗药过来。
“这?……你?……我?”拓跋长涉看着两碗药就说了这三个字。
“这什么这!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揶揄的笑了笑,把药放好,“你说你连个病人都不会照顾,一个喝药的变成两个喝药,真是服了你了。”
端过药我一口饮下,连蜜饯都用不上。
“干什么呢你,为什么不喝?难道你想将风寒过给更多的人?”见他瞅着药碗发呆,我问道。
“风寒?这是治风寒的药?”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缓缓说道。
“不然呢,难不成是毒药?”我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他既然掩着中毒的事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不知道。
“太苦了,不想喝。”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苦?”我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了他的嘴边,“以前怎么没见你喊过苦。”以前也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喝药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皱眉头,一口饮尽,没喊过苦。
“以前不怕苦。”
“那现在呢?”
他喝下勺里的药,煞有其事的皱了皱眉头:“你舍得我受苦吗!”听着他这令人哭笑不得回答,我瞠目结舌,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还真是舍不得啊!
一碗药,被他一勺一勺的喝尽,每喝一勺,便皱一下眉头。看的我心一紧一紧的,好像那药真是很苦一样。
“拓跋长涉,对不起。”放下药碗,我认真的说。
“嗯?”他有些不明所以。
“那晚是我任性了,我就是想下湖捞捞月亮。”说罢,我抿着唇,等着他的责备。
“捞月!你……”果不其然,他吼了一声,“捞月,捞月,亏你想的出来。”我的头上迎来他一计响亮的爆栗。
“还不是因为你遍地开桃花。”我嘀咕了一句。
“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拓跋长涉,我问你,你到底是看上了云霭的眼睛,还是我的。”我突然增了气势,质问着他。
“你的。”我本以为拓跋长涉会纠结挣扎好半天,谁人不知我和云霭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可没想到他居然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这回反倒是我傻愣愣的看着他了。虽然知道他的心里是有我的,可亲耳听他所说却还是感动的不像样子。是谁说过,爱了便会患得患失。
他无声一笑,唇袭上了我的唇,灼热滚烫,我们心甘情愿为此烫伤。
窗外雨声停止,我们一夜贪欢。
清晨的阳光微微打在床上,我轻轻挣开双眼,迎上了他清澈的眸。眼眶忽然就红了,是有多久,没有从他的怀里醒来过了。
我忽又闭上了眼睛,揽紧了他的身子。算是自欺欺人吧,只是贪恋他的温存,哪怕是片刻也好啊。
他低笑一声,大手在我的发间轻柔穿梭,梳着无尽的缠绵。
“苍儿,等你的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拓跋长涉缓缓的说。
“谁啊?”我懒懒的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虽然拓跋长涉的嗓音不复以前的清澈悦耳,可他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带了几分沧桑之感,叹着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很别致的美感。
见他不说,我也没往下问,正想转着话题。却是手触上了他胸口处的伤痕。昨夜我一直注意躲开他的伤疤,可是千小心万小心,却还是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心头一痛,眼泪竟是飞快的流了出来。
“瞧你,怎么又哭了。”拓跋长涉为我擦了擦眼泪,拥着我的臂紧了紧。“身子不好,还老是哭。似乎从认识你开始,你的泪就多的流不完似的,止都止不住,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你才爱哭呢!”我吸了吸鼻子,颇为不服气的说道。
“是啊,你一点都不爱哭,倒是我总让你伤心流泪。”揉着我的发,拓跋长涉苦笑着叹。
“好端端的怎么又说些伤感的话来。人家小姑娘伤春感怀,你一个大男人,跟着凑什么热闹。”我笑着揶揄,生怕一个不小心,两人之间甜蜜的气氛荡然无存。
“你个不解风情的傻丫头,见我说的这般情意款款,你怎好意思打断。”拓跋长涉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尖。
“是是是,小的错了。还请殿下继续说下去,小的绝对不会再出言打断”我煞有其事的坐直,抱拳,作了半个揖。
“快躺下,身子好全了吗?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老是冒冒失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拓跋长涉长臂一揽,又将我拉回了被窝。
“哪有那么娇气。”我嘀咕了一句,提着被角往上拉了拉,也帮他盖严实了,又说:“自己也是个生病的,还好意思说我。饿不饿?想吃什么?”
“云水白苍。”拓跋长涉优雅的吐出两个字。
“啊?”我瞬间怔愣,接着面颊通红,恼恼的瞪了他一眼,说出的话语断断续续,简直就不像是一句话,“拓跋长涉,你,你,你……”你了半天,没了后文。
“你什么你。”拓跋长涉眼带促狭,嘴上却是一本正经,“我说我想吃云水酥。”
“啊?”我顿时觉得烧了几天之后,我的脑子不灵光了。此时非但没了言语,连瞪着他都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了。羞愤难当之下,我一头扎进了被窝,埋了个严严实实。
而被子外他笑的‘花枝乱颤’。
混蛋拓跋长涉,何时也把那没羞没臊的登徒子学了个透彻。
就这样两个带病之人,腻腻歪歪在听雨轩中度过了无比温馨的几日。
人道是久别胜新婚,我俩更是如胶似漆,那些个悲伤愁苦的曾经,中间隔着的沟沟壑壑一概不提,只一味的笑,真心实意的笑,互相倾诉着彼此的爱意。
倒也真能博得一个纯粹的彩头,配得起真爱。
只是苦了图子和春芽,里里外外忙着应付烟雨城以林贪贪为首的各级官员,封那郎中的口,封听雨轩的禁,让这个听雨轩变成了一处人间天堂。
“这林贪贪走了?”吃完晚饭,我换了简单的装束。
“是,被图子打发走了。”春芽回道。
“那我们走了,你和图子先照看着些,再过几天逐风就过来了。”我对春芽说,本来逐风几天前就该到了,可临时传来消息,说有事绊住了脚。
“夫人放心去吧。就算闻少爷不来,也翻不了天去。”春芽笑说。
我点了点头,跟着拓跋长涉出去了。
他要带我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夜很安静,马车发出的声响很响亮。我靠在拓跋长涉的肩上,整个心满满的。
“拓跋长涉,不然我们跑吧。”
“好啊。那你想去哪儿?兰国,临海,黎国还是延风?玉碎岛国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我带你去瑱国吧。”拓跋长涉轻柔的说。
我环臂抱紧了他,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我想去狼王谷。”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的僵了僵,接着他长叹一声:“好。”他许下了一个最遥远的承诺。
“再睡一会儿吧,路还长呢,等到了我叫你。”他温柔落下一吻,柔柔的说。
我轻声的答应了,可是不敢睡,舍不得。怕一觉醒来,再也见不到他。
直到夜色褪尽,天微微明,马车才停了下来。拓跋长涉扶我下车。
“马车只能停在这儿了,这山路崎岖,你可以吗?”拓跋长涉执着我的手问。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攥紧了他的手,就往山上走去。只要你拓跋长涉在,刀山我都上得。
“慢点儿,路滑。”拓跋长涉好笑的大步上前,比我快了半步,稳稳的拉着我走。
似乎从我们相识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爬山。
此时春已暮,可这山中的春花还未谢尽。转了几个弯,我远远看见几枝桃花开的正好。走进一看,是一间古寺。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笑着说。
拓跋长涉回头笑看了我一眼,叩响了寺门。
开门的是个小沙弥,十岁的样子,乖巧可爱,见了拓跋长涉颇为欢喜的叫道:“云施主,您来了,真是太好了,小师弟天天盼着呢。”
“是么?”拓跋长涉也是开心的笑,“这小子,走带我过去瞧瞧。”
跟着小沙弥我们来到山寺的后面,桃花深处,一个小人儿抱着树干睡的正熟。
“这……这是……”我激动的看着拓跋长涉。
“是我们的晨儿。”
“晨儿,真的是我的霁晨?”我难以置信的盯着拓跋长涉,身子颤抖,泪已经先一步的落了下来。
“真的是我们的霁晨。”拓跋长涉为我擦干了眼泪,往前走了几步,在小人儿面前停了下来。
我们动静惊动了睡着的小人儿,他睁开朦胧的睡眼,盯着拓跋长涉瞅了好半天,才一个欢呼抱上了拓跋长涉的脖子,开心的喊着:“爹,你终于来看晨儿了啊,晨儿好想你啊!”
稚嫩的声音,让我的心不知道软了多少分。我激动不已,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所措,只能呆愣愣的瞅着这对父子构成的温馨画面。
突然小人儿转过头,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很漂亮。我想冲他笑笑,可却笑出了眼泪:“晨儿。”我双唇颤抖不已,哽咽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