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甩起的铃铛,发出一阵声响,悦耳却听得人心碎。原来启程的号角也可以变得如此的美,到底凄凉。
我沿着他说的驼铃的方向,缓缓的走。我执拗的一直望着他,我知道我的背影一定一定非常的不好看。
他吹笛,吹的是那晚我独舞时他吹的曲。我记得后来问过他曲调名,他说叫,月倾心。他说,此心为月倾,却不知月心早已为你明。如若不是,为何独挂了千年,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只为了等个你。
他孤独的身影愈来愈小,小到我再也看不到,他的笛声愈来愈远,远到我再也听不清。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再见,好难。
风依旧呼呼的刮,今年的秋不知道比去年萧索了多少倍。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恍恍惚惚间,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的路。告别亲人,远走他乡,所有的人都有些消沉。这可不好。
虽然我的心情也不怎么样,但是那只是在拓跋长涉面前。现在我是他们的王后,是他们的头领,我有责任让他们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每一天。
我要领着他们从遥远的他乡带回财富,带回梦想。
不管怎么说,我也要让那个男人放心啊。
这样想着,也就收拾好所有的悲伤情绪。我回头看坐在边上的栖陌,她的眼睛明亮,也在这个时候收拾好了她的情绪。
朝着我会意一笑,接着悠婉的歌声响了起来。
看着日走喽,望着月睡。
枕着地哟,盖着天。
听着驼铃儿,唱着长调调。
潇洒的骆驼客,
千百年的走丝路。
自在的骆驼客,
日月星下走风沙。
歌声欢快有力,倒是很快的调动了大家的情绪,听着听着大家都笑了。我也笑的出了声,只可惜心里是苦的,因为我只是听到了一句:
多情的骆驼客,****夜夜唱情歌。
但凡是动了情的人,天下有再多的话,都能让他听成情话,却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不懂。天下有再多的景,却只看得见心上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值不值,只学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痴痴傻傻,魔魔怔怔。
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也没有错,可不是吗,痴痴傻傻,魔魔怔怔。满心满心都是他的样子,他的话,闭上眼睛全是他,睁开眼睛也还是他。
一路上也不让人消停,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马车晃晃悠悠的,挂着的铃铛一下又一下的有节奏的晃着。我决定找些事做,省的想他想的难受。
我随便翻开了带着的一本书,正要准备看,却被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打断了。
我拧眉,戴好帽子,还没有下车,就有人先出声打断了:“龙家镖局前来护镖!”
龙年绛的人?我拧紧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从来都是对这个人讨厌得很,一看就是常年做狗腿子的人,满脸的谄媚像,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索性坐回了车中,捡起书翻开了。可是最最气人的就是,还没看两个字又被打断了:“还请你们头领出来一下,到底是有些事情还没有商量好!”
我没有搭理。
“还是出来一下比较好,不然连保护的人都没有不知道,怎么能完成任务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到底是要说到做到的!”
我气得啪的一下就把书扔在了一旁,愤愤的戴着帽子。而一旁的孩子们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这些混小子看见我生气就能笑成这样,真是太没良心了。
就连栖陌也笑出了声,见我一副气恼的样子,便也戴上了帽子,拦下了我:“还是我去吧,听声音应该不是龙年绛!”
“嗯,也好,你也要小心点!”我恢复了平静。许是,离开了拓跋长涉,连脾气都变的暴躁了,稍有不顺眼的就没耐性的很。
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
先是下马的声音,皆着便是先前那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响起:“你就是狼王谷红巾?”
“你说呢?”栖陌不置可否,有了几分公主应有的气势,却不是跋扈倨傲,总之让人非常的舒服。
结果就听见一道差点没有让我掉出车外的话来:“小弟龙年约在此见过三嫂!”
龙年约,龙家四少,龙年绰的异母弟弟,怎么会是他!
不过等等,我对着空气问出声:“三嫂?怎么回事?他和拓跋长涉结义金兰了?”
魄儿早就笑完了腰,那一双桃花眼哟,别提有多勾人了。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摆啊摆的,笑着挤出了一句话:“娘,你忘了,龙家三少的五夫人!”
原来如此,我扶额拧眉,转身抚着魄儿的头,‘阴恻恻’的说道:“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你现在可是龙家的小少爷了,怎么样,乖儿子,要不要下去给小叔问个好啊?”
“好啊!”魄儿笑的媚惑。然后掀帘下了马车。
“娘”这一声叫的可谓是妖娆之极,车里的我们面面相觑,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我能想象得出,栖陌听到这声唤后惊颤的眼眸,僵硬的脊背。也不知道这个四少爷会是个什么反应。
结果……
“哟,你就是三哥白捡的儿子吧,瞧这小桃花眼长得竟然比我差不了几分。不错,我喜欢,来给小叔抱抱!”
这话成功的使场面落针可闻。如果说先前我们只是被惊吓到了,那么这一刻我们是彻彻底底的被吓死了,所有人当即石化。
“哼,小爷我什么眼睛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儿子!”魄儿当即不满了,要知道这小子最是要脸了,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不美,尤其是说他的桃花眼不美。
“呦呵,四少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是介意上了。我的儿子不知要比你好看上多少倍了,怎么着也该剑眉星眸,眉心一点朱砂痣吧!”龙年约显然很喜欢这个话题。
“哼,丑八怪!”魄儿喊道,有些气急败坏了。
“臭小子,你要是嫉妒本少爷,直说就好了。就算你说破了天,少爷我人在脸在,只要往这儿一站,丑与不丑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是吧,三嫂!”也许他在这话的尾巴上还不忘给栖陌一个魅惑之极的笑容。
我能想象的出栖陌一脸见着鬼了的表情,若是一般的丑面獠牙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该死的妖孽,这要她一个小姑娘情何以堪啊!于是乎,她面上泛红,转身稳稳的逃回了车里。
一坐进来,就急急的喊道:“走!”声音里带了几丝窘迫急切,还有三分的,羞涩。
车外的魄儿和龙年约还在不知疲倦的吵闹着,马车经过,我轻轻的掀起了帘儿,看清了那个站在夕阳下的男子。
只是清浅的一瞥,我的眼睛里也闪过惊艳。那的确是个美到人神共愤的男子,赤色的袍子随风摇摆,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可以灼伤人的眼睛。
而一身青色的魄儿,则像是火焰最里层那青色的部分。灼灼不息的气势,马上就要明亮燎原。
两个人皆是火的性子,火一样的人生。
我放下帘子,笑着说:“这回魄儿可真是遇到对手了!我觉得咱们应该都下车好好的看看,放着这么好的景致儿不瞧,真是要暴殄天物了!”
俨然这一回是我自讨苦吃了,几束目光直直的射向我,虽然复杂但都不怎么友好呀。我讪讪一笑,低头不语了。
栖陌想的是,那是个登徒子,谁要看他!
小水想的则是,浮夸无趣!
而逐风一定是认为,那就是两个娘们儿,矫情做作。
我转头,又看了看皑儿,这丫头也是瘪着嘴,一脸的失望。还好,还好,我有盟友,这个丫头一定想的是,看不见哥哥吃瘪的样子,好遗憾啊。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有哒哒的马蹄声靠近了。只见龙年约一手像是拎着小鸡崽儿似的拎着魄儿,骑着马儿分外的扎眼。
不管魄儿龇牙咧嘴,咬牙切齿的咆哮,就对着车说道:“三嫂,我把这臭小子给你带过来了!”
“扔上来吧!”我回道。
“是!”龙年约笑的放肆,魄儿气的面色铁青,钻进了车里就对着外面吼道:“龙年约,你给我等着,小爷我早晚杀了你!”
“好!我等着!”龙年约不以为意,正了正声音对着车又说道:“三嫂,前面到了墨朵城就先歇下吧。四少奶奶已经出发了,还是小心些好!”
我想了一下,便答应了。他说的很清楚了,他是龙年绰派来保护我的人。不然不会一来就叫三嫂,也不会强调汀罗流醉已经出招了。
而且,能够感觉出来的,他这个人不错。明面上的玩世不恭,里面儿可就不好说了。光看他布置人手时的那副胸有成竹,沉着冷静的模样就能觉察出七八分了。
“三嫂,你怎么能信他,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栖陌却是不乐意了。
我回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
我说:“栖陌,是不是好人可不是看出来的,是要用心去感觉的。”
栖陌满脸的不屑,可还是忍不住的掀起帘角,看着车外那个骑马的绝世男子。
自此,栖陌的心上刻上了龙年约,那个男人的名字。
缘分就是这样的奇特可怕,你在庆幸遇到他的同时,又在痛恨为什么偏偏是他。如果所有的立场身份都没有,简简单单的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该有多好。
是啊,那该有多好。
我摇了摇挂在非兮上的铃铛,玲玲作响。拓跋长涉,你可以感到吧。
只是,那一刻的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走,我失去了什么。
时至今日,我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该悔不当初。
风声凌冽吹起铃铛胡乱的舞,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门,我站在门的那侧看着他来了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