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的盘旋在身边,刺骨的冷。捕神看着我诡谲的表情,不由得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问道:“什么叫......太干净了?”
“大山之中无论何时都是雾气氤氲的。”我淡淡的说:“但是这个村子却一丝雾气都没有,就像是那片浓雾在这里突然断了一般。”
捕神思索了一下,慢慢的说道:“好像确实如此。”
“所以,我感觉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我说道:“不过从这里的气息来看,不像是有鬼怪什么的存在,而是另一种东西......”
“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冷峻的说道:“暂时还不知道,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再等等吧。”然后我转过头,看向那灰色之中的破败的祠堂,幽幽的说道:“我只知道,那里面的东西很有趣,要是弄不好的话,整个村子都会遭殃的。”
捕神看着我,沉默不语。我们回到了那户人家里,发现那沉默的男人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劈着被雨水浸泡的有些潮湿的柴火。见我们回来了,看了我们一眼,漠然的说道:“几位最好不要在这村子里面乱跑,小心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那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我谐谑的问道。
男人抬起头,微微的额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那双漠然的眼睛之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似乎被自己说的话所吓倒了。沉默了片刻,他重新低下头,淡淡的说道:“最近天气阴冷,说不定会有什么的。”然后便继续劈着手中的柴,不再说话。我冷笑一声,然后走进了屋子里。
百里很已经回来了,看到我们进来了,急忙站起来,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这村子果然怪怪的。”
“看来你是打听到了什么啊。”我笑了笑,然后给捕神使了个眼色。捕神会意,警觉的向外看了一眼。那男人仍旧在默默的劈着柴,对面房间的门紧锁着,里面隐隐的传来孩子哭泣的声音。捕神关上了门,走了过来。
“这个村子里面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百里申说道:“我转悠了一大圈,感觉他们都好像特别的冷淡,而且似乎都在掩饰着什么。”
“怎么说?”我问道。
“我去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都急忙走掉了,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百里申有些忿忿的说道:“有的和我微笑着打着招呼,但是我刚要问什么,他们却绝口不提,而且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后来我还是从一个小孩子的嘴里打听到些东西的。”
“小孩子说的话能相信么?”捕神皱着眉头问道,似乎有些不相信。
“先听我说完。”百里申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这里的人每到每个月的十五就会去别的村子,然后在深夜鬼鬼祟祟的回来,而且好像带着什么东西回来,就直奔那破旧的祠堂。”
祠堂,果然又是那个祠堂。我皱了皱眉头,然后问道:“那孩子们有说祠堂里面是什么东西没有?”
百里申摇了摇头,说道:“小孩子说不知道,而且这里的大人都会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那个祠堂,似乎里面有什么古怪。而且啊......”百里申一下子变得警觉了起来,用诡异的语气说道:“这村子之中好像有个什么红发天神!”
红发天神?我心头一凛,一个不好的想法隐隐的从我脑海中闪现了出来,然后瞬间化作无尽的寒意,侵袭着身上的被一个角落,脊背变得冰凉一片。这红发天神莫非就是我所想到的那个事物么?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村子简直是太疯狂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有说红发天神是什么没有?”
百里申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知道了。我还没问呢,那孩子的家人就冲出来把他领回去了,还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我,好像我对他们的孩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我听罢,没有说话。今日便是十五了,看来村子里的人还要去那个祠堂。而且最近邻郊的几个村子都不怎么太平,恐怕村民才会出此下策吧。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他们会将那种东西留下来,还会在乎什么呢。不过这些无知的人根本不会想到,那个东西的可怕之处。
我叹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一个声音从窗子外面传来,似乎有个人在偷听我们的谈话。那畏首畏尾的身影清晰地印在了窗纸之上。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推开窗户,不由得愣住了。一群村民涌进了这个小院,为首的是一个长者模样的人,他体态臃肿,看上去随时都会瘫在地上一般。而后面都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村民,他们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像是来打劫的一般。而适才在我们窗下偷听的那个人,则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我,然后似乎回过神来,对着那边大嚷到:“这里有外人!”
那些人一听,急忙冲了过来将小屋团团围住,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们。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回荡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有些骇人。
那名长者走了过来,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我们说道:“你们这些外地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不知道我们村子不欢迎外人么?”
百里申一听,气的想冲上去,被我拦住了。我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几个是赶路的人,昨日天色已晚,迫不得已,才在这里借宿一宿。今日时才下雨,正想等雨停了之后再动身的,叨扰了贵村,真是不好意思。”
“嗬,看不出来,你长得一副穷酸样儿嘴巴倒是蛮会说的嘛。”那一脸横肉的长者斜着眼睛,用一种轻蔑和不屑的语气说道:“看在你知书达理的份儿上,就饶了你们。不过,你们马上给我滚出这个村子,不然的话......”那长者瞄了瞄后面脸色铁青身材高大的捕神,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然的话,当心惹祸上身。”
我笑了笑,说道:“这个自然。我们稍后便动身离开。”
“很好。”长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那些人们说道:“动手!”
一群人冲进了房间,踹开了对面那扇门。孩子响亮的哭声一下子涌了出来。人声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孩子响亮痛苦的哭声,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还有叫嚷的声音,唾骂的声音,都在这个晦暗的上午糅杂在一起,变成一出令人异常焦躁的闹剧。然后一声响亮的耳光,女人应声倒地。众人将那个啼哭不止的婴孩抱了出来,然后离开了这个窄小的小院。
事情猛然结束,灰色的寂静重新笼罩了过来,死一般的怕人。我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我缓缓的走了出去,那女人跌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号着,嗓子似乎也已经被这惨烈的哭声给撕裂开来了。而院子里,那个沉默的男人静静的躺在地上,暗色的血缓缓的从他的脑袋下面蔓延开来,绽开了一片格外刺眼的深红。
一种莫名的恐惧悄然沉淀在这个原本宁静的院落之中,此刻却已经满布斑驳和丑陋的颜色,混在在这灰茫茫的空气中,让人不由得一阵阵的作呕。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就像是血液在汹涌的流动着一般,夹杂着怒吼,震动着每一个角落。
捕神紧紧的咬着牙,发出咯咯的声音,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因气愤而微微的抖动。我走了过去,扶起那个哭得几欲昏倒的女人,轻声的说道:“夫人不必哀伤了,身体重要。”
那女人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茫然的喃喃说道:“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看着她如此心碎欲绝的样子,冷冷的站起身,走了出去。院子里面一片萧索,雨后的冷风如同刻刀一样,在着如同坚冰一般的深秋刻上了一道道令人眩晕的痕迹。男人的尸体已经冰凉,那蔓延开的血液几近凝固了,变得丑陋无比。我沉沉的注视着这一片让人不安的宁静,然后缓缓的说道:“我们走吧。”
捕神走了过来,问道:“公子......我们真的离开这里么?”
我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向村口走去。百里申和捕神跟着我。渐渐的,那座被灰暗笼罩住的孤独的村子被甩在了身后,消失在了茫茫的山野之中。
时间在这一片灰白的迷茫之中变得淡薄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我们在这村子周围的山林里徘徊了很长时间,空气也从稍适的温暖变得寒意逼人,而一种令人不安的宁静此刻笼罩着我们三个茕茕前行的人。百里申不时的看向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样。最后他终于无法忍耐,快步走到我身边。
“我们就这样走了?”百里申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语气之中夹杂着惊诧与愤怒。我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百里申的迹象。百里申跑过来,拦住了我,大声的吼道:“公子!”
我停下脚步,看着百里申。他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怒火,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觉得这样就走了会是我的作风么?”百里申一愣,伸开的手臂有些僵硬的捶了一下,脸上有些不自然的问道:“那......那公子为什么要离开那里?”
“我在等一个时机。”我走到一旁的树下,用手摩挲着那粗糙湿润的树皮,淡淡的说道。
捕神走了过来,问道:“公子,那祠堂之中究竟是什么啊。”
我转过身,看着捕神,说道:“你还记得你告诉过我的,那关于祭祀的事情么?”
捕神一愣,点了点都,说道:“记得啊,难道这也是一种祭祀?”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眯着眼睛看着前面那一片愈发昏暗的森林,幽幽的说道:“献祭给那些山神河伯,是是为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而这个村子的献祭,恐怕是为了保佑这座村子吧。不过,他们祭祀的不是山神河伯这类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另一种东西,一种恐怖的东西。”
“是什么?”百里申声音有些抖动的问道。
我目光一下子变得阴沉了起来。起风了,山林在不安的摇动着,婆娑的树影就像是那干枯瘦弱的骨骼,缓慢而又沉重的摇曳在这混杂着风沙雨枯叶的山野之中,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头发在这强劲的风中杂乱的飞舞着,沙石蒙住了双眼,让人不由得弯下了腰。漫天的灰黄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将着散发着阴森气息的空间遮蔽的严严实实。我伸出手,挡在眼睛前。沙砾吹打在手背上,隐隐的痛了起来。而在这嚎啸的风中,透过手指之间的缝隙,我隐约看到前面的地上,若隐若现这什么东西,异常的惹人注目。
过了好一阵,风平浪静。空中的扬沙渐渐的沉淀在了地上,那轮廓乌黑的山林也恢复了寂静。我向前急走几步,来到那件东西旁边。那是一块突起的灰白色的硬物,大部分埋在了松散的泥土之中,上面的纹理清晰粗糙,用手摸上去,一阵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我凝视着那个东西,扇面散发的气息异常的熟悉。捕神凑了过来,看到了那白色的事物,然后脸色一变,眼神中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这......这是......”捕神难以置信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江汸的泥土挖开,抓住那个白色的物体用力向上一提。连同着凝结成块的泥土一同被拉了上来。百里申探头一看,不由得吓得大叫了一声,整个人像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一个狰狞的头骨,在这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的阴森。而上面似有若无的笼罩着怨气,让人不寒而栗。从大小来看,这竟然是一颗小孩子的头骨。那两个眼眶处被泥土填充得慢慢的,就像是两个向外凸起着的眼球。而那牙齿已经散落的有些残缺,错乱的咬合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怨恨。我和捕神惊诧的打量着这颗头颅,然后发现,那上面似有若无的浮现着明显的刮痕,像是被一排锋利的牙齿咬过的一样。
“这简直......”捕神说不出话来,他的脸上写满的愤怒。我黯然的看着这可小小的头骨,心里变得特别的闷。半晌,我将那颗头骨放回泥土之中,站起身,看着那渐渐西沉的天空,一言不发。
大山之中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就连那时不时被卷起来的树叶,在此刻也仿佛被凝固了一般,静静的躺在地上。天空由灰白逐渐的褪色成暗淡的蓝,四周的光芒也开始隐没了起来,一切,都在这逐渐阴沉的森林之中变得异常陌生。间或有飞鸟从林间穿过,翅膀拍打的声音稍纵即逝,被如同利爪一般的迟暮撕扯得粉碎。
那颗头颅,静静的歪在土坑之中,似乎在用无神的眼睛凝望着这个匆匆来过的世界。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说话。细微的恐惧感在三人之间蜿蜒盘旋着,攫取着被寒风包裹着的咽喉,不由得痛了起来。山坡之下的那充满了诡谲的小村里似乎隐隐的传来了一片绵延不绝的火光,在那一片昏暗之中显得格外的明显。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那寒冰一般的空气,沙哑而又狰狞的低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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