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那双绣花鞋,死在乱棍下的人就会是芷玉,而且,明显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她只要保住芷玉,其他都不想说。
西门见她拧眉不语,笑着道:“景王妃,我们就此拜别吧,西门得去玉器斋看看,这些日子离开卞州,有些生意搁下了。”
剑眉飞扬,总算说得有些正经了。
“恩,多谢西门公子相助!”映雪让他正经的模样弄得有些微愣,随即颔首致谢,浅笑盈盈。
西门看她一眼,打算离去,却又让她叫住了:“公子等一等。”只见她从腰带里掏出一颗雀蛋大的宝珠,问道:“既然西门公子是开玉器斋的,还请公子帮映雪看看这颗珠子是出至何处。”
西门不得不又折回来,取过那粒已有裂痕的碧绿宝珠,在太阳底下瞧了瞧,道:“只是一颗普通的碧珠,一般镶嵌在女子的簪子或钗上,只是这裂痕有些奇怪,似乎是被人捏破的……呵呵,这人的力道可真不小。”
“除了这,公子还可看出其他吗?”映雪立即再问。
“怎么了?”西门邪魅看着她,笑道:“你想让我瞧出什么?瞧出这颗珠子是哪个女子簪上的?”
“恩。”映雪也不退缩,瞧着他,答得干脆:“我想寻出这支簪子的主人。”
“做什么?”西门还在笑看她,眸底闪烁一种熟悉的光彩。
“想知道最后接触北冀门主的那个女子是谁,我总有种感觉,感觉陷害北冀门主的人不是冯丰,而是这颗珠子的主人。”
“握着心爱女子的发簪有什么稀奇,像西门我就经常握着女子的发簪歇息,不闻那发香还真睡不着。”西门笑得风流,故意将那珠子放在鼻边闻了闻,挑眉:“用的香料还不错,梅标清骨,金莲冉冉池塘,丹桂飘香月窟,芙蓉冷艳寒江……瞧这珠子的色泽,该是有些时日了,上面却依旧飘着发香,可以想见这簪子的女主子是个善于用香料的人,她应喜梅,莲,桂三花,不信你闻闻。”
他将珠子递还给映雪,映雪闻了闻,只闻得到一股淡淡的香,分不出是什么味儿。
西门又笑道:“看这珠子旁边的碎屑,簪子的原形应该是支绿雪吐芳簪,一般为绣闱内的闺中女子所拥有,由身边的亲人在女子出阁前赠送,表纯洁美好之意……呵呵,只是你管这做什么?胤轩让你查的吗?”
映雪不答他,将那珠子塞回腰带里,只是轻声对他致谢:“多谢西门公子指点,映雪只是好奇罢了……耽误公子不少时辰,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西门听她一口一个“公子”,听得有些别扭,道:“你以后还是叫我西门可好?胤轩和绛霜都这样叫我的,当然,绛霜叫我墨玄哥哥,我不介意小雪雪这样叫我。”
映雪脸蛋微赧:“西门公子日后也可以唤我映雪,小雪雪听着别扭。”
“别扭啊,那可怎么办?我平日都这样唤惯了……”西门俊美的脸上开始浮现为难,道:“一时改不过来,那改为唤你小女鬼可好?”
小女鬼?
映雪微微吃惊,抬起大大的水眸望他:“为何要唤我小女鬼?映雪现在的模样很像女鬼?”
“恩!”西门戏谑的勾唇,想也不想答了,“比起小时候的模样,你现在更似一个勾魂慑魄的女鬼,李谢弄妆,杏娇疏丽,梅傲严霜,比那牡丹更要国色天香。”
“你是那个白衣哥哥?”映雪惊得目瞪口呆。
这几日卞州城内的变故,让东西南北四条大街街头萧条起来,歇业的歇业,回乡下的回乡下,弄得人心惶惶惊慌失措。而西北大街的数条密巷里,乞丐的聚集人数越来越多,病疫也越来越严重,一个个躺在破草席里缩着身子,不断在身上抠抓,哀叫不已。
大老远的,映雪就闻到了一股脓臭味,一阵一阵的飘散,在这炎热的夏季显得特别难闻。她寻着而去,还未到巷子口,便让那扑面而来的黑压压一片虫蝇吓得后退三步。
西门站在她身边,瞧了瞧巷子里,俊脸上涌上嫌恶:“巷子里怕是又死了乞丐,这大热天的,还挤成一团,都发臭了。”
“不,他们没有死。”映雪轻喃,朝前走了几步,走进那条巷子里。
“喂,小女鬼你不要进去,小心得传染病。”西门哇哇大叫,忙不迭的拉住她,不让她进去,“天儿热,最容易传播病症,少接触这些人为妙……”
映雪不理他,朝那正在给地上乞丐喂水的男子叫了声:“戚墚?”
正在给同胞喂水的戚墚听到叫唤声,惊喜得快跳起来:“萧公子,你终于来了,你消失了好长时日,戚墚寻遍了卞州城内所有的萧府都寻不着你……昨日如若不是遇上你的妹妹水媚,戚墚怕是永远要海底捞针了……”
“恩,我最近有些事离开卞州了。”映雪轻轻回应,朝他们走过去,“他们的情况怎么样?病例越来越多了吗?”
“已经止不住了,东南大街也开始传染,传得很快,几乎所有的乞丐都已染上蠕虫……我们这巷子里的人是感染最严重的,蠕虫已从他们体内爬出来了……萧公子,快救救他们。”
“蠕虫?”听了半天,西门总算听出点头绪来,剑眉一扬,来了兴致:“如何感染的蠕虫?”
戚墚看他一眼,道:“城内有人故意抛弃药禽,诱导我们去捡来裹腹,而后让我们身上长满蠕虫,到处传播……”
“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去捡来食用?”西门的脸严肃起来。
戚墚苦着脸道:“你是富家公子哥,根本不懂我们做乞丐的辛苦,你尝过饥肠辘辘,半年不知五谷的滋味么?当你饿得只剩一口气,你是见着东西就抓来吃的,哪还管它脏不脏毒不毒,更何况那些药禽根本看不出来有疫病,要等你吃进肚子,过很长时间身上才开始奇痒,肚中绞痛……”
“好了,戚墚别说这些了。”映雪蹙眉制止他,重回正题:“大约有多少人出现体肤奇痒,腹中绞痛的症状了?”
站在戚墚旁边的戚青刚从外头回来,听到这个问题立即回道:“西北两条大街已有上千人出现这样的症状,这还不包括卞州城内的其他百姓,而东南大街我稍微查了查,也差不多上五百了,传播很快……”
“一千五百多个了。”映雪脸色沉重,看向西门:“西门大哥,这么多人我一个人照应不过来,可不可以麻烦你转告王爷,请他派人诊治?如若不及时制止,蠕虫病会在大热天气一发不可收拾……”
西门眉眼一挑,笑道;“你跟王爷的关系最亲密,在他耳边扇枕边风轻而易举,何以让我去多事?再说现在卞州是他的城池,城内每个人都是他的子民,为了这些子民,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萧公子?”这话让旁边的戚墚戚青两兄弟吓得眼珠子快掉出来,“枕边风?原来萧公子你是三王爷的男宠……”
“这话本公子可没说。”西门在旁边凉凉顽笑,惟恐天下不乱,“跟三王爷相交这么久,今日才知他有断袖之癖,呵呵。”
“西门大哥!”映雪娇声厉呵,提醒他闭嘴,再转头对那两兄弟道:“别听他胡说,我只是认识三王爷,淡淡之交。”
“呵。”西门又在旁边取笑了声。
映雪不再理他,对双胞胎两兄弟道:“戚墚,戚青,帮我将病重者转移到城北林郊义庄,那里比较宽敞偏僻,不会感染到人,可以在天黑前将这里的人全部转过去吗?”
“可以,只是萧公子,我们的药材哪里来?这么多人,会需要不少。”
“这个没问题。”见映雪被问住了,好看的黛眉高高蹙着,西门轻笑一声,出声道:“本公子出力的事就帮不上了,开玉器店的,人手不太够,但是本公子钱财倒是出得起,不如就包在本公子身上吧。”
“西门大哥?”映雪诧异看他,本觉得不太适宜,后又想到目前的情况,只能冷静道,“那就先麻烦西门大哥帮我们垫上,日后我再还你。”也不再跟他赘言,提醒戚墚他们道:“接触他们前要用衣物将身上所有裸露的肌肤包裹住,千万不要与他们的体肤接触,先不断用艾草给他们擦洗,我稍后会配些药汁给他们服下,制止那些蠕虫的蠕动。”
“好,我们马上去办。”
“等一下。”映雪又叫住两兄弟,嘱咐道:“找些人去寻疫源,我相信那些药禽还在不断被放出,现在正值兵荒马乱,难免有人又中圈套。”
“恩!”两兄弟沉声应答,跑出巷子找人去了。
“西门大哥,我们去配药吧。”映雪蹲在那些体肤流脓的伤患面前,用银针探了探那些伤口,蹙眉站起,“他们的伤势不能拖下去了,已在腐烂。”
西门一直在旁边静静瞧着她,见她敢用指尖去碰那些恶臭的伤口,心头暗暗惊叹。她现在的模样跟当初在灯下为胤轩缝补衣裳时一样认真,白嫩鼻尖沁着几粒汗珠,眼睫眨也不眨,眼中只有面前的伤患,侧影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