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北冀失踪了?”连胤轩大吃一惊,又呵斥道:“既然失踪,为何你们北冀门却依旧对本王苦苦相逼?!本王只与他有杀母之仇,何时轮到你们的副门主来插手!”
底下的人说不出话来,只能道:“副门主的所作所为我们也不能苟同,但是自从两年前北冀门主失踪,门里的事就一直是副门主在管制,而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次我们没有随副门主下山,就是不想投靠宇文祁都那奸佞之臣,想过安静生活,这些奢望,还请三王爷成全。”
“你们是说,纠缠于本王的人一直是你们的副门主?而你们这个副门主,早在为宇文祁都那老贼办事?”连胤轩的眸子锐利起来。如若这是真的,他岂不是冤枉了独孤北冀?
“从北冀门主失踪那一年起,副门主才开始这样。”
连胤轩微微思忖,利眸瞧了瞧那北冀殿堂,道:“这些恩怨等寻到你们北冀门主后再算,本王现在找冰魄针的解药刻不容缓,快带本王去冯丰的炼药房!”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商量半刻,终是决定对门外的人放行,“既然是冯丰门主有过在先,那我们必当帮助王爷寻找解药,只是现在冯丰门主已经投靠了朝廷,解散了北冀门,三王爷……”
“你们担心本王围剿你们?呵,本王现在只身一人,单枪匹马没带一兵一卒,入了你们寨子便是失去利爪的苍鹰伤不了人。”
“那还不快为三王爷开门,快!”底下的人听了这一席话,再听得巡山回来的人一五一十的报告没有进山的敌人,他们这才敢放心大胆的打开了寨子的大门。
连胤轩一进去便直奔北冀的殿堂,在门徒的指引下进入了北冀的炼药房,开始四处搜寻那冰魄针解药。
映雪则披着他的大氅,在椅子上静静坐着。
这个男人怎么就如此放心进入这里来?如若北冀的人果真想要伤害他,他该如何应对?要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更何况他还伤了一只手。
总觉得,这两日的他,有些不同。但是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因为他还是喜欢吼人。
他左边的手臂是直直垂着的,策马,抱她,搜寻那些瓶瓶罐罐,都是用他的右手。但是他高大的背影依旧挺拔,肩膀很厚很宽,能煨暖她的冰冷。
她突然想起他自毁左臂的那一刻,她以为他会放弃她的,以为他会冷眼相观,看着她被毒蛇咬死。谁知,他竟是二话不说,断去了自己的手臂!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鹰挚狼食的人,却……
她有些不能相信他此刻的急切是为她。
却在瞧着他受伤的左臂时,心头淌过微微的心疼。
她站起身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边,“先看看你手臂的伤势吧,多亏你那颗丹药,我现在还撑得住。”
他正在寻,听到她的声音,即刻转过头来:“本王的手臂没事,营中的大夫已经帮本王包扎过了,你不要在这里碍事,在那边静静坐着!”
声音有些冷,带着霸道的命令。
但她听在耳里觉得好暖,微微一笑,玉指一伸,碰上了他那无力的左臂,微微的吃惊,“大夫没有为你接骨?”
“你觉得本王有时间接骨?”他抽开臂膀,冷冷反问她,又道:“女人,现在不要多事!”
她没有退开,静静看着他:“如果不马上接骨,你的这条手臂就会废掉,而且已经过了最好的接骨时间。”
他不出声,但手上的动作顿了下。
她笑了,试探着握上他的左手,他僵了下,却没有甩开她。
她这才轻轻解开他的护腕,将他的袖子卷上,露出他健壮的胳膊。然后,看到他手臂关节处简单绑了绷带,断骨处高肿一片。
她眉微蹙,玉指划上那片青紫的肿块,探了探,“还好,并没有完全断掉。”
而后拉他到椅子上坐下,很轻很轻的为他解下那圈绷带,瞧了瞧,“你等一下。”她轻柔道,走到药架子前取了几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拿了绷带和接骨板走回来。
连胤轩拧眉道:“别想将这个用在本王身上。”他指指用来接骨的小板。
映雪不回他,轻轻为他抹了冰凉的药膏,再洒上一层土黄色的药粉,将那接骨板放在断骨处并用绷带密密缠绕,“愈合初期可能会比较痛,也最重要,如若固定不好,可能以后都有后遗症。”
这次,连胤轩静静俯视她轻轻扇动的睫毛,没出声。伤骨之事,在战场上时时可见,他习惯了。他讶意的倒是,这个女人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用她的心在说话。
他享受她的温柔,所以他保持安静。
半刻,她缠上了最后一圈绷带,打上活结,道:“如果用真气疗那裂骨效果会更好,可惜我不懂功夫。”
“你怎么知道本王没用内力疗过?”
她黛眉微抬:“用内力疗过当然是最好,王爷。”
王爷?
他同样挑眉:“本王不止用内力疗过,还服过接骨散……当时要追那宇文老贼,自是不能被这样绑着。”
“那现在被这样绑着的感觉如何?”
“不好!”
“那臣妾给王爷撤下。”
“不必!”
“那……”
他墨眸睨她一眼,站起身,俊脸沉重:“这里可能没有冰魄针的解药。”
“我知道。”她淡然,“生死听天由命。”
“你……”他可不淡然,吼道:“你不活着,本王扒了你的皮!”
她仰面望着他,轻道:“我从来想活着。”
他眸光微闪,眸子深沉锁着她,想从她清亮的水眸里窥探进她的心底,却在她认真回望他的片刻,将视线移开了。
他感觉她的心在松动,而他,也在莫名其妙。遂,移开。
他掉转视线,望回了室内的一副山水画上。清烟缭绕的清湖,小舟,仕女,苍鹰,画意明显是仕女游湖,却为何有只庞大凶猛的苍鹰在头顶飞呢?
走过去,抚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鹰,却在触到那只鹰眼时,他面前的这堵墙陡然“咔嚓”一声应声开启。
原来是道暗门。
他回头望了身后的女子一眼,自己先走进去。
暗门后依旧是个房间,阴冷,墙上插了几只火把,却依然不能将这暗室照得通透。昏暗下,隐约有个炼药炉,一张石床,一副搁药瓶子的架子。
当见到石床上躺着的人,他吓了一跳。
随后只听得身后“哐当”一声,暗门竟然被重重阖上了,跟着他进来的映雪也被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不好!”他顾不得去理石床上的人,连忙疾步到暗门边推了推,纹丝不动,旁边的墙壁上却没有任何机关,“竟然设置鬼门关,这该死的冯丰!”
鬼门关,顾名思义是只能进不能出,只能从外面进却不能从里面出的门关。
他捶了那暗门一下,铁青着脸走回石床旁,“独孤北冀,原来这两年你躲在这里!快告诉本王,出口在哪里!”
只见躺在石床上的人,二十七左右的年岁,一身褪了色的长衫,皮肤如鬼般苍白,肌肉萎缩墨发脱落,双眸已紧闭。
映雪看着,难过侧首:“他死了。”
暗室没有一个窗口,除了墙上插着的两支火把带来点滴光亮,其他都是死寂。密室中央的硕大药炉表层蒙了厚厚一层灰,炉耳上挂着长长的灰丝,昭示这里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药炉旁边搁了个药架子,架子上放了几个透明大罐,罐子里则用深黄色的药水泡着长虫。也许是时间太久,药水已呈难看的土色散发出阵阵恶臭。
连胤轩站在石床边瞪了床上的尸体一会,陡然怒不可揭的一把抓起:“独孤北冀,本王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这世你要如此纠缠本王!你不准死,快告诉本王冰魄针的解药在哪里?”
“咝!”他的手刚碰上独孤北冀的长衫,想去抓他的衣襟泄愤,不曾想一触碰到那衣物,那块布料竟太不堪受力一抓便破了,露出独孤北冀苍白的胸膛。
“该死的!”连胤轩气急败坏的将那尸体摔回石床上,转身寻找其他的出口,到处敲敲打打。
映雪没阻止这个暴怒的男人,轻轻走到石床旁,看到那尸体脸部肌肉虽然萎缩了,但他的胸膛却完好无缺,颜色有生命。
她连忙拖出独孤北冀苍白的大手,指尖轻轻捻在他的脉息上,娥眉轻蹙,“他还没死!”
正在寻找出口的连胤轩听到声音愕然回头:“你确定?本王刚刚明明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他的身体是冰凉的!”
“他有脉息。”映雪放开孤独北冀的手,对连胤轩道:“你探探他的心跳,看是否在跳动?顺便看看他身上的肌肉是否有弹性,他身上的苍白有点不对劲。”
连胤轩狐疑的走过来,依言将大掌贴在独孤北冀心脏的位置,“没有心跳,皮肤有弹性,可是他的脸……”
他看向独孤北冀的脸,仔细瞧了瞧,拨开那耷拉在脸上的乱发,发现那张脸除了脸色暗沉乌黑,脸颊瘦削见骨,并未腐烂发臭。再打开他的眼皮瞧了瞧,果然见到瞳孔完好无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