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芷玉连忙抱了小少爷要跳下马车。
却在这时,车前的马儿陡然扬蹄一阵嘶啼,不等车内的人儿跳下马车,受惊般拼命往前急奔起来。
“怎么回事?”车内的映雪和芷玉被摇得七晕八素,摔到地板上。
“不知道,小姐,我们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
映雪连忙爬到车前撩开布帘子,发现马儿的脖子上扎了几根银针,因为日光初起,那几根银针特别闪亮刺眼。
“楚幕连?”映雪大惊,紧紧抓住马车的栏杆,想抓马儿的缰绳。
马儿这个时候已冲出隐秘处,窜上大街了,直直往人少的地方飞奔。而前面的道路上架了一排木柱,明显是表示前面危险,禁止通行的。
迎面,一阵浓浓的硫磺味扑鼻而来,夹杂酸酸的味儿。
“哐当!”马儿已撞开木栅栏,闯入了那片禁地。马蹄一踏进那块荒地的大水潭,马儿立即灼得活蹦乱跳,嘶鸣不已。
马车立即倾斜了,车轮子一陷,铁钉子在那片硫磺水里“滋滋”作响,无辜的马儿更是被困在水里,被腐蚀得皮开肉绽。
“呕!”抓住车头栏杆的映雪,立即被那场面弄得干呕不已,她甚至看到马儿的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来,看到那滩暗黄的硫磺水泡着冒冒,在为吞噬一具生命欢呼不已。
她软在车头,感受到马车重重的倾斜,已快要整个翻滚进硫磺水里,而车里的芷玉抱着弟弟在无助惊慌的哭泣,水潭外面围了一圈一圈的人,却没人敢踏进来救人,因为水潭很宽很宽,其四周也布满了浅水滩,同样有硫磺。
这一刻,她开始恨楚幕连的无情。她知道他就在那片人群里冷冷的瞧着,带着他的哑奴,在布置他的天罗地网。
她却没有心思再为这样的人悲伤了,连忙爬回车厢里,安慰芷玉和弟弟不要乱动,自己则又爬出来瞧着那冒泡的灼热液体,心一横,准备跳下去。
她得用自己的力量将马车翻过来,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等着马车整个翻扑进水里,至少这样,还有时间等岸边的某个好心人来救……
而平地上,确实有个男子站在人群里,正是穿了一身藏青锦袍,做商贾模样的连胤轩,他早在马车冲入硫磺地时就带着四个属下过来了。扶在车头的男子,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甫见到这个女人,他瞬息怒气横生,躁动不已,又见她在硫磺潭里苦苦被困,无法上岸,利眸一眯就要飞身将她抱出来,却被连鹰拉住,指给马儿脖子上的那几根银针给他看。
“王爷,楚幕连的银针。”
他脚下一顿,隐在了人群里,其他三个侍卫则暗中在人群里搜寻楚幕连的身影。
迫使马儿受惊,似乎是故意而为之,却又恰好发生在他经过的路上,可以肯定楚幕连知晓了他在淮州的行踪。
所以,他得等着楚幕连现身。
半会,却又见得那潭里的马儿瞬息被腐蚀殆尽,马车车厢完全倾斜,一只轮子陷在潭里一点一点被腐蚀,另一只被高高翘在空中滴着硫磺水。那倾斜之势越来越快……
他的心瞬息被提起来,眼见那个傻女人又爬到车头瞧了瞧那冒着泡的灼热硫酸水,眼儿一闭,似乎想螳螂挡车般去拉那庞大的车厢,以缓住倾斜之势。
“该死的!”心脏陡然漏跳一拍,他想也不想,立即飞身点过众人的肩头,蜻蜓点水点过宽潭,在女人跳下去之前,用臂搂住了她:“找死!”
一声怒呵,已搂着她的腰足尖轻点水面顺利返回岸上。
“好轻功啊!”人群暴发出赞叹声。
映雪却一脸惨白,听到马车车厢“扑通”一声砸在水里的声音,身子软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芷玉,沥安!不!”
她向前爬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那潭面冒出巨大的泡泡,整个马车瞬息消失不见,散发一阵恶心的腥味。
连胤轩一把拉起她,让她挂在自己的臂弯上,灼灼盯着她道:“那一大一小就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救?”
她被他紧紧掐着臂膀,整个身子就相当于被他吊着,没有生气。她一直垂着头,不叫也不打他,双肩却在微微的抖动。
“这就是命吗?”她在低泣,终于抬起头看他:“楚幕连说这就是我的命,呵呵,克夫克子克家人,现在芷玉和沥安也被我害死了,你知道吗?下一个就是你,只要跟我接触过的人都会死……”
连胤轩静静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自觉放松了对她臂膀的钳制,喉结在滚动,却没有出声。
“放开我。”她又道,声音轻得仿佛要随风散去,“等我安静一会便跟你回去,我接受所有的惩罚。”
连胤轩没有放开她,反而又掐紧她:“为什么要逃出来?畏罪潜逃吗?”
她不回答他的问题,微微侧耷着螓首,半晌陡然道:“杀了我,就结束了与楚幕连的所有关联。”
连胤轩墨眸一沉,不再说话,却是瞧了瞧暗卫传递给他的信号,陡然抱起毫无生气的她走向自己的马车。
随即,他坐在车里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捧着她苍白的脸蛋,盯紧她颤抖的红唇,俯身,压低,却是掠过她的红唇含住她饱满白嫩的耳垂,挑弄。
她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任他静静捧着脸蛋,水眸中干涸。连双手,都是软软搭在他身侧的。却陡然,在他贴着她的耳膜低喃一声后,凤眸中闪过一丝眸光。
她连忙拉开窗帘子,果然见到芷玉抱着弟弟站在马车外对她笑,他的三个便衣暗卫静静守在芷玉和弟弟身后。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回头,感觉心房在剧烈颤抖。
他挑眉轻笑,道:“本王只来得及救,可来不及说,是你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拔不出来。不过通过这次,本王收获不小。”
她明白他所说的意思,静静看着他:“总有一天,我会挣脱所有的泥沼。”
“那好,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跑多远。呵呵,这次多亏楚幕连,不然本王寻得可辛苦。”
她头一偏,拒绝他在她肩上的抚触,静静望着窗外。他为何要救她,又为何死追着她不放?如果是为报复,他大可让她死在那硫酸潭里。
矛盾的人,既要赐她死,又要让她求生。
他却紧紧揽了她,让她躺在他怀里,和她一起静静看着窗外。
连胤轩并没有立即带她回卞州,却是在淮州寻了间宁静安逸的小筑住下,夜夜听曲赏舞,日日酌酒会友。
在被他带回来的那天,映雪看到朱樱他们劫持的法场横尸满地,血流成河,座上的宇文祁都不见了,朱樱也消失了踪迹,她与她的同伙不知道是不是已被抓。
然后,淮州大街上巡视的士兵增加了一倍,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全部关闭,进出城需要守将派发的通行证,且要道明进出城的理由。
这样一来,淮州城内比卞州城更是让人惴惴不安,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来淮州的第四日,映雪抹完药膏坐在院子里给沥安擦脏兮兮的小脸,芷玉在竹竿旁晾晒衣物,屋子里则静成一片。
“小姐,那个银面可能出事了。”芷玉端着空木盆走过来,木盆在石桌上搁了,轻轻在映雪对面的石凳子上坐下,并将小少爷牵过去,抱在她怀里。
映雪本来在清理从弟弟身上脱下的外褂,听芷玉这样一说,手抖了下:“你听谁说的?”
“外面都在传,闹得沸沸扬扬的,说官府在重兵抓乱党,挨家挨户的搜呢。那个老姑婆的西满楼昨夜也让官府给搜了,抓了几个嫖客,被踢烂了几块门板。”
映雪心头一紧,紧张问道:“那银面和浅浅让他们抓去了?”
“这个芷玉不大清楚……不过那天朱樱不是说银面不在城里吗?朱樱私自劫法场,背着主子以卵击石,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那银面身为她的主子,肯定会去救她,而且这三天没有听到银面的任何消息……”
“芷玉,我先去西满楼看看,你在小筑里照顾沥安。”不等芷玉把话说完,映雪已经着急的起了身,并向门口走。
芷玉在后面道:“那小姐你得早点回来,芷玉怕王爷回来见小姐不在要问起……还有,小姐你得换回男儿装!”
映雪这才又走回来,笑了笑:“只有芷玉最贴心,我现在就去换装,如果天黑前未回,你帮我尽量顶着。”
“好,不过小姐你真的得早点回来,王爷每日戌时便进了小姐房里,到时候芷玉有千百个借口也瞒不住他……”
映雪对她笑笑,走回房里换衣衫去了。
到了西满楼,银面和浅浅果然不在房里,朱樱却在。
由于是白日,朱樱带着一群花娘们在歇息,见映雪到来,披了薄衫散着发便从房里走出来了,一见面,没有好脸色:“朱樱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不知今日到访,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