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幕连身子一僵,不看她,将她的腰搂得死紧,往客栈飞走。
半路,有人拦了他,是个水红衣衫少女。
少女梳了可爱的少女髻,水红色丝带扎在发鬓,随风飘荡,做点缀。两簇黑发辫成粗粗松松的麻花辫,搭在肩头,十分娇俏甜美。
只是那双眼睛,没有光彩,应该说是没有思想。
“你是谁?”楚幕连惊叫一声,连忙抱着映雪躲过少女毫不犹豫甩过来的那一鞭。
“啪!”又是一鞭!
少女不说话,只是机械式的追杀楚幕连,鞭鞭致命。却在接触到映雪的当会,直愣愣收住鞭子。
楚幕连躲闪得有些辛苦,忙广袖一扬,朝少女射出一排银针。
“嗖!”银针准确插在少女的各大穴位上,在夕阳下闪着银光,少女却纹丝不动,手中的长鞭朝楚幕连甩得更决绝,更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无法还手。
楚幕连终于瞧出了端倪,脸色大变:“活死人?”随即抱着映雪飞上屋檐,打算不再恋战,逃为上策。
少女自是紧追不放,同样飞上屋檐,长鞭卷来,不攻击楚幕连,却是鞭头卷住楚幕连怀中的映雪,将她甩到了地面。
映雪大吃一惊,以为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却没料到竟是让那少女用长鞭安全送回了地面,稳稳站着。
少女在屋檐上与楚幕连纠缠了会,不让他近身,随即在等楚幕连吃了她一鞭后,飞下檐顶重新卷了映雪进入条深巷。
这个过程,映雪一直只觉风在耳边“呼呼”的响,眼皮被风吹得睁不开,等四周风停,她已站立在一寂静的宅院里,一个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的妖娆美妇要笑不笑瞧着她:“哟,来客人了吗?”
映雪被那美妇挥过来的香帕子吓得后退一步,见得掠她来的那个少女已不见踪影,她现在所处的这个院子是个后院,女子的肚兜短裤在竹篙上张扬的飞舞,夏风送来阵阵脂粉香。
美妇见她不说话,妩媚一笑,伸出涂着猩红指甲丹蔻的柔荑来拉她:“小公子哥既然来了,那就快请到楼上喝一杯,今日吲凤没接客,正在房里唱着曲儿呢。啧啧,瞧这一身细皮嫩肉的……”
说话间,轻佻佻揪了映雪的脸蛋一下,再笑道:“小公子哥不是淮州人氏吧?快随朱樱去前院,让公子见识见识我们淮州姑娘的风情……”
映雪立即挥开她的手,往后门方向走:“不必了。”
“走什么,酒还没喝一杯呢,等喝了酒再走也不迟。”说着,又过来拉拉扯扯。
映雪黛眉蹙得紧紧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刚才那个少女要将她弄到妓院来,如果是拉客,为何不连楚幕连也一块拉过来?
“朱樱,不要为难她!”这个时候,终于有人从暗夜里走出来,打断了这个聒噪的女人。一袭黑衫,一块银面具,换了枣红色披风,正是刚从卞州赶回淮州的银面。
“主上。”美妇朱樱这才放开映雪的袖子,朝黑衣男子走过来,软声娇媚道:“主上你终于回来了,这段时日害朱樱好找……”那声音,嗲得要滴出水来。
银面没有反应,却听得映雪眉头又皱了下。
这个美妇应该也有二十好大几了吧,杏子红单衫松垮垮搭在肩头,香肩半露,整个身子似没长骨头似的挂在银面的臂腕上。果真是青楼里的人,不说话都有股狐媚气质在流淌。
但有别于一般庸脂俗粉的浅薄,这个女人却有一双异样精明的眼。
又见得银面拉开了她缠绕不休的手,对映雪道:“幸亏我的人及时通知了我,不然就会在天上客栈碰上那宇文祁都的人了……不过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现在不止那姓楚的在四处寻你,连胤轩也跟着我一路往淮州追来了……”
“那沥安和芷玉呢?”映雪的心被这个消息弄得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没事,我将他们安置在我的住处休息,现在带你过去。只是,你打算带他们去哪里?”
“我还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可能回京都。”
银面对她很无奈,用眼神警告了一旁的朱樱一眼,转身带着她往自己的住处走。
原来他在这家花楼有安榻之处,与前厅隔得很远,简简单单的一间厢房。厢房前种了两株刺桐,廊下灯夜在夜风中微微飘荡,十分清净。
她实在难以想象他的住居会是如此模样,她以为像这样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应该只属于地下。
“你不要跟过来了。”站在他们身后要跟来的朱樱被他这样制止了,只是浅浅淡淡一句,让那个美妇去前厅,支开了她。
“吱呀!”门开了,室内竟飘来一阵淡淡的玉兰香气,只见入眼的帷幕全是紫色,内室的门口挂了紫色珠帘子,精致花瓶里则插着刚摘的玉兰。
屋里没有插屏风,到处都是紫色的珠帘子,在风下调皮的跳跃。
然后,映雪看到了那个被楚幕连称作活死人的红衣少女,少女静静坐在内室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皮不眨,平视前方。
旁边的榻上,则躺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是芷玉和沥安。
“芷玉,沥安!”她快步走过去,仔细瞧了瞧他们的面色,才放下心来:“他们还要多久能醒来?”
“半刻时间不到。”银面静静答,取了湿巾给少女温柔的净手,并解下了她头上的水红色丝带,为少女脱下那身水红色外衫。
“我来帮你吧。”映雪站在旁边看着,总觉得下面的事应该让女儿家帮忙比较好,银面和少女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夫妻。
银面轻轻一笑,无所谓:“好,你试试。”并退到了一边,示意她来给少女解罗衣。
映雪瞧着他,总觉得他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有戏谑的光芒闪过,心头打了突走过来,素手伸向少女的前襟。
“喀嚓!”
呆呆的少女却猛然伸出手掌,一把将映雪的细腕掐住,使劲一扭,就要狠狠折断!可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依旧没有神采,似一潭流不动的死水。
“好了,浅浅。”银面终于适时出声,不慌不忙踱过来,拉下那狠狠掐住映雪的手,对少女笑道:“她是朋友,不是敌人,你忘了你刚才还救过她?不要对她动武,乖。”
说着,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发丝,安慰她。
听得银面的声音,那少女果真乖乖将手放下了,整个身子机械式的转向男子,嘴皮掀了掀,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高大男子。
映雪托着自己差点被扭断的右手,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少女是在对银面说话吗?楚幕连说过这个少女是活死人,既然是活死人,那是一定不会有任何表情的,更何况是说话。
“她不完全算活死人。”银面瞧了她惊讶的模样一眼,笑了笑,主动替她解答:“她死的那年曾服过一粒续命丹,所以留住了一口气。但她颈脉被割断,心脉俱损,已回天乏术。”
“她有思想。”
“她记得我和朱樱身上的气味,所以听得进我们声音。但是对于其他人,她会攻击,所以不要任意靠近她。只是这个朱樱,不知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对她做了什么?她竟然给浅浅换上水红色的衣裙,要知道浅浅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红色,如果不管住她,她会用鞭子痛击穿红衣服的人,不管是什么红。”
“那她一定喜欢紫色,你瞧这里的东西都是紫的,原来这里是她的厢房。”映雪瞧了瞧那些微微颤动的紫色珠帘子,脑海里陡然浮现一个穿紫色衣裙的娇俏女子,甜甜的笑着,追着银面笑闹,洒下一路欢声笑语。
只是,少女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她喜欢紫色和浅黄。”银面耐心替她解答,莞尔一笑,“她似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却陡然伸出掌抓住了她的右手,放在掌心里。
她吓了一跳,连忙要抽[出,“银面。”
“你的腕不疼吗?”银面笑,已轻轻捏住她的右腕,在缓缓给她渡真气。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
不大一会,银面放开了她的手,示意她动动手腕:“看还痛不痛?这小妮子应该没使太大的劲。”
他还好意思说!
映雪轻轻动了手腕,不痛,却并不感激他,“明知她会伤人,为何不提醒我?”
“你盛情难却,银面不忍拒绝,哈哈。”他竟有心情跟她打趣起来了。
“你……”他知不知道她窘得要钻地洞。
“好了,我说着玩的,其实我是想试探她跟你亲不亲近……一般情况下,她对靠近她的陌生人出手是很狠的,却只是掐住了你的手腕,这说明她对你有好感。而且银面想劝戒你,不要随意帮助陌生人……”
“我跟你算陌生人,可你还是帮助了我。”
“这个不同,你救过我,我救过你,又怎么能算陌生人!”
“我哪里救过你?”她连他的模样都没见过!
“从你住进那个院子起,我就住进去了,平日故意制造些鬼哭狼嚎,就是想让王府里的人止步。而你一住进去,非但不怕,反倒在那枯井旁转悠起来,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就困在那枯井里,只要你掀开那块大石便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