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什么事?”绛霜一脸不解,走过来用手背贴贴映雪的额头,“姐姐,你是不是也喝多了?”
映雪拨开她的手:“行云者的事我只告诉过你。”
绛霜往后踉跄了一下,一手撑着腰,一手扶住桌角:“姐姐,我真的不知你在说什么。”
“映雪,不要闹了。”她身后的男人在此时沙哑出声,没有去扶连绛霜,只是冷冷坐在那里,看着两姐妹。而后眉一皱,陡然起身大步往外走。
映雪瞬息觉得自己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人,看向依旧一脸委屈的连绛霜,冷道:“皇后派人追杀行云者,是怕有人抢了你的芝草?”
“姐姐,你说我追杀,证据呢?”绛霜稳稳坐下,脸上笑开了,“姐姐宁可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我这个妹妹,亏妹妹还一心一意为姐姐着想,知无不言呢。”
映雪眉一蹙,将掌心那张薄纸捏得汗湿,失望道:“原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姐姐。”
“对。”绛霜娇笑一声,爽快承认:“如果没有胤轩,我可以把你当姐姐,但是胤轩比你先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而且你还抢走了他,你说,我如何能心无旁骛的当你姐姐?!”
“我们是双生,这份姐妹情都敌不过一个男人吗?”
“不能!”绛霜决然道,冷冷瞧着她,眸中那抹怨怼又出来了,“他曾经爱过我,把我当手心里的宝贝,喜欢逗我说话,可是自从我被冰芝掠走,自从你出现,我活着的希望就被毁了。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能放妹妹一条生路吗?我的一切都被你抢了,即便是在娘胎里,你也是绱女,而我是那个本该被沉海的旁女。凭什么?凭什么当年留在宫里的是我,凭什么我是旁女,又凭什么我要是你的影子?”
说着吼着,她突然哭起来,浅紫色的眼珠泪水涟涟:“我们是双生,可是你的命不知比我好多少,你在苏家当小姐的时候,我在丞相府做任人打骂的妖怪,只因我不是绱女,就要被双亲遗弃……之后你依然做你的大小姐,我却被母妃当做仇人欺凌陷害,被冯丰羞辱,你能明白那种生不如死的感受吗?你不能明白的,那个时候你嫁进来了,做了胤轩明媒正娶的正妃,而我却夜夜噩梦,生无所恋……所以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影子?胤轩爱的是我,不是你的影子,他立我为后,只因当年他曾承诺过我,这一生只全心全意的爱我,现在他没有做到,是因为你出现了,你生了他的孩子,夺走了他……”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又为何在太后面前保我,不让我去和亲?”绛霜的控诉,让映雪竟是无言以对。这一路,孰对孰错?有对和错吗?这是上天向他们开了个玩笑,惩罚当年湄颜的罪行。
绛霜泪光一闪,道:“因为你是我的姐姐,我不想让你去云雷受罪。”
“你恨我吗?”映雪苦苦一笑,将头扭向了窗外,“胤轩为我割心头肉,你是恨我的对不对?你才是他的皇后,而且怀了他的孩子,他这样做就是抛妻弃子,不忠不孝……”
绛霜抿唇不出声,嗓子因说了过多的话轻轻咳嗽起来,而后接过宫婢端过来的润喉茶浅啜了几口,才继续道:“你我是双生,是有心灵感应的,恨不恨你感知得到。但是我不恨胤轩,即便他现在对我疏远了很多,但我依旧爱他,我会为他做所有的事,你给他莲毒,我来为他解,你给不了他太子,我来给他生,母后嫌弃我,我就尽量做好……这些都是以前我们在景亲王府,他抱着我坐在那棵合欢树上勾画的景象,他说以后要娶我为妃,给他生一大堆娃娃……”
映雪听到这里,心口如被水草缠绕住,勒紧,深刻的疼痛,以前绛霜不会说话,所以不能感受到他们的过去,可是现在听她这样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她的眼前立即浮现他抱着绛霜坐在树上的情景,还有他们策马嬉戏的样子,晚上的缱绻柔情……他对绛霜的怜惜,就是他对冰芝的袒护,曾经那么在乎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放就放得下呢。
她站起身来,想逃离。
“姐姐,我愿意和你共侍一夫,虽然你是昭仪低我一级,但你行使的权利和我一样大。我希望你能和我一心,助我们夫君坐稳天下。”
她的反应是疾步走出去,想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从这一刻起,她明白了这个妹妹的心思。
映雪搬回了昭阳的茞若房,鸣鸾殿也没有人来接她回去,连问音讯的人也没有,而她与连胤轩在凤鸾殿的那一别,似乎成了永别。他不传召她,也不过来,更不要她过去侍寝。
这样的日子一划就是大半个月,楚幕连天天给她端来安胎汤药,偶尔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她有时会问些莲绱的事,楚幕连每次都不深不浅的答一下,而后快速转移话题。
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或是又如上次般做出那样的决定,伤害身边的人。于是久而久之她也缄默不问了,安安静静的用膳,养胎。
这日用过晚膳,宫女们刚将灯点起来,隔壁的披香阁大门突然让宫人打开了,芷兰向她禀报说,是皇上下了密旨,恩准楚御医在里面搜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不管寻到东西与否,都不得逗留。
她一听这话,立即穿了薄薄的披风,提着宫灯,疾步往那边赶。楚幕连说过湄颜示意他往披香阁里寻,可以找到解救莲绱的方法,所以她一定要看看。
等过去那边,才发现门口守了一大排侍卫,不让进。而楚幕连竟是只身进去,不带一个侍从。
她拨开阻挡她的侍卫,执意进去。楚幕连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一人提着一盏宫灯,走在野草丛生的大院里。
院子里没有挂灯,黑乎乎的,隐约只见得排排殿宇,棵棵飘香的杏花树。走在前面的楚幕连没有往殿里走,反倒往偏处前行,蹲在一棵老杏花树下拨开那堆落叶。
随后找了把花铲,一铲一铲的挖。
她提着灯站在旁边,看到他挖出一个上好的小红木箱来,低呵一声:“湄颜果然没有骗我。”那模样分明是惊喜的。
打开木箱,只见里面躺着一颗女子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试着将宫灯拿开,就发现那珠子通体泛着一层妖冶的淡紫光,而且珠肚子里是透明的,流光溢彩。
“摸摸看。”楚幕连示意她,道:“也许它能感应你这个绱女。”
映雪将珠子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刚一接触,脑海中蓦然浮现妩尘哇哇大哭的脸,她吓了一跳,差点将那温热的珠子扔开。
楚幕连笑了一下,接过那珠子站起身,“看来这珠子还未失去效用,我过几日将它拿回莲绱交给血鸢,这样莲绱就有救了。”
她听得云里雾里:“刚才是我感应了它,所以它能帮我预知吗?”
“嗯,你心中最想的谁,它就能感应谁。以前湄颜就是用它来为宇文办事,做了不少错事。”
“既然如此,我可以预知到救莲绱的办法了?”
“不可以,因为现在有旁女存在,你不能恢复你的预知能力,不信你再摸摸看。”
映雪再次将那珠子捧在手心,这次果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你放心,湄颜说只要将这珠子拿回去,血鸢就会有办法救莲绱。再过半个月,我就回莲绱。”楚幕连道,将那珠子放回小木箱,重新提了宫灯往外走。
这次两人走进了湄颜曾经住过的寝宫,看着那张帐子脏破的大床:“映雪,你和绛霜就是在这里出世的,是湄颜的婢女帮你接生,而降霜是产婆接生。”
“嗯。”映雪抚抚那帐子,脑海中一一闪现朱樱的话,悲戚道:“我不想走她的老路,所以楚幕连你能带我离开吗?”
“带你离开后,你能去哪里?莲绱你是呆不下去的,而我也要回莲绱,不能常伴你左右。”
“我想去卞州,或者去安山找明净。”她想念芷玉了。
“只要你想明白了,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前提是连胤轩肯放人。”楚幕连冷静道,提着灯往外走了:“听说他这段时间除了上朝经常呆在鸣鸾殿不出来,不召唤任何妃嫔侍寝,连绛霜也不肯见,只怕难以请辞。”
“是吗?”她淡淡回应,随他走出去,却是站在披香大门口问道:“莲绱真的有救?你没有骗我?”
楚幕连抿唇看着她,轻轻点头:“真的。莲绱有救,不必将旁女沉海,也无需你生个小绱女,你们俩姐妹只需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我会的,只要绛霜不要太咄咄逼人。”她道,转身的瞬间俏脸沉下来,黛眉紧蹙。这就是她与湄颜的不同之处,共侍一夫,姐妹相残。
“映雪。”楚幕连在她身后唤她,非常严肃:“近日你喝的汤药都由我打理,其他人送来的一律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