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牙齿上犹有淡淡血痕,见他如此不痛不痒模样,心头愈感无地自容与羞愤,泪一落,悲戚道:“原来你带我回来就是来侮辱我的,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如果你觉得是我背叛了你,你大可一刀杀了我……”
“傻瓜,我怎么舍得呢。”连胤轩轻哑,揽了她躺在床上,将快被吵醒的小妩尘放在两人中间,母女俩一块抱在怀里,“你没有背叛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没有能力救你的家乡……”
“胤轩,我只想生下一个绱女救莲绱。”她安静下来。
“救莲绱就一定要生绱女吗?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他对这个问题很敏感,“你一定要选择这条路?即便是放弃我?”
“现在只有这个办法!”她坚定道,“而且……我肚子里可能已经有……”
“好了,不说这个了。”他打断她,轻搂她的背,“我们睡觉,以后不许再说这个,也不准再对我使蒙汗药,如果有下次,我就直接灭了莲绱!”
“我……”
“睡觉!”他坚决不再谈,将怀里的母女一搂,唇角淡淡勾起。
长宁宫。
映雪因为疲累,起的晚了一些,等走到长宁宫为太后娘娘请安,宁太后已板起了一张老脸:“日上三竿才来请安,这是宫里教你的规矩?”
映雪跪在地上,轻声道:“儿臣风寒入体起晚了些,请母后责罚。”
“呵呵,原来是病了。”宁太后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下,居高临下道:“那可有请太医?要不哀家给你谴个太医为你把把脉?”
“有劳母后费心,儿臣的病快好得差不多了。”
“是吗?”宁太后俯视着她,也没说要她起身,目光锋利尖锐:“哀家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个女儿?”
“母后,儿臣想将妩尘抱养到祖庙几年,让她自小为天景吃斋祈福,祈求天降祥瑞。”
“这怎么行,孩子才这么小如何能去庙里吃苦,我们赫连家又不是没有能力抚养长公主……”宁太后笑笑,将手中的圆扇搁下,“不如这样,先将孩子抱来哀家的长宁宫,让她陪陪哀家,等皇后肚子里的太子出世,再将她接回去,可好?”
“母后,儿臣……”
“来啊,速去茞若房将孩子接过来!”宁太后不听她说,眉梢一挑,大声的下了命令,并道:“顺便找个奶娘和太医过来,哀家要为这位皇孙女洗洗尘。”
“母后,妩尘还未满月,儿臣怕奶娘照顾不好……”
“你说她还未满月?”宁太后站起身,拖着宽大的凤摆从凤座里走出来,微微倾身:“你被册封昭仪才多久,孩子倒是有一个月大了,是不是我们赫连家的血统还不知道呢?”
“当然是!”映雪直起身子,冷冷与她对视:“她是……”却眸一黯,继续道,“如果孩子是捡来的,母后可否放这个孩子出宫?”
“呵。”宁太后轻轻一笑,施施然走到她后面,望着殿外:“你是殄州秀女出身,商贾之家,因才貌出众被赐封为昭仪,皇儿更是破例让你做后妃之首,令其他妃嫔马首是瞻,而今日你却陡然弄个孩子出来,风范何在?还有,你觉得皇宫是你想抱个孩子进来就能随便进来的吗?如果她不是胤轩的孩子,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个就不用哀家教了吧!”
“母后!”映雪心底一惊,忙匍匐在地:“儿臣知错了。”
“知错了?”宁太后又绕到她的身前来,负手轻笑:“死罪不是一句知错就能补救的,在入宫之前你就应该知道了……呵呵,哀家在做太后之前,曾有个儿媳想置胤轩于死地,丝毫不念旧情,那时倘若不是胤轩顾念夫妻情只肯休弃她留她一条性命,哀家早已将这个毒妇送上刑场……所以同样在今日,倘若还有人如此不知好歹,哀家绝不饶她!”
“儿臣不敢。”
“好了,你起来吧,跪得够久了。”宁太后唇角满意一勾,将宽大的袖子轻捋,竟伸出手来扶映雪,“你身子欠虚,不宜劳累,哀家会让皇后将你侍寝的事调调,然后给你派个太医调理身子……”
映雪将手递过去,站起,欠身:“多谢母后。”
“嗯,你下去吧。”宁太后看她一眼,走回凤座上去了,“孩子接过来后,你就不必过来给哀家请安了,好好养身子便是。”
“是,儿臣告退。”映雪抿唇,僵着身子退出去。
等退出大殿,她急急往鸣鸾殿方向走,心里默默怨恨起连胤轩来。她早说过不想进宫的,更不想将妩尘带进来,现在可好,惹了一身的泥。
“娘娘,没有传诏,您不得入殿。”公公将她挡在殿外。
“本宫有急事见皇上。”
“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此刻皇后娘娘在日暖阁,皇上下诏不见任何人。”
原来是这样。
映雪心头一凉,放弃了与公公的僵持:“今日都不见任何人了吗?”
“是的,娘娘,皇后娘娘动了胎气,皇上是搁了朝政才来陪皇后娘娘的。”
“好,我知道了。”映雪默默转身往回走,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等到茞若房的宫女慌慌张张来找她,她才记起正事。
“娘娘,刚才长宁宫的人过来把小公主抱走了,并带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说体恤娘娘身子虚弱,这段时间不让皇上踏进我们茞若房……娘娘……”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映雪无力道,视线直视前方,继续往前走。
回到茞若房,妩尘的小摇篮里已经空了,他们什么也没带走,就把妩尘带走了,摇篮里还留有余温。她抚着那个小枕头,将额头抵在了摇篮上。
太后娘娘从来就容不得她,她知道,但是妩尘是她的亲孙女,难道她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吗?而妩尘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男人,此刻只关心他的另一个孩子!
现在她该去求谁?
“娘娘,外面有个叫浅浅的姑娘要求见您。”宫女急急忙忙跑进来打断她。
“浅浅?”她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站起身来:“快让她进来,并准备好茶水。”这个浅浅会是那个活死人浅浅吗?她一直知道这个少女跟着西门走了,在去北海的那次,她将那颗蛇灵珠渡到了少女体内,并同样用以血养血的方式为她换上了西门的血。
“映雪姐姐!”娇脆的少女声旋即在门口响起,一抹娇小的粉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一袭竖领荷花袖粉衣,简洁的单飞髻,圆圆的大眼,粉粉的腮,非常娇俏惹人怜。
“浅浅?”映雪被震惊到了,愣愣瞧着她,她真的不敢相信浅浅真的活过来了,而且还能说话了!
“姐姐,救救二师兄!他被大师兄关入天牢了……”浅浅朝她扑过来,急得语无伦次:“大师兄不肯放他,浅浅好久没见到二师兄了,姐姐,你要想想办法……”
“浅浅,别急。”映雪扶起她温热的身子,轻柔为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西门不会有事的,皇上不会伤害他。”
“但是大师兄为什么不准我进去探望二师兄?”浅浅依旧很急,话也不多说了,拉起她的手就往外面走:“姐姐你是昭仪,帮浅浅去劝劝大师兄,再这样关下去,二师兄会没命的!”
“浅浅,我们今天是见不到他的!”映雪连忙拽住这个失去理智的小妮子,将她望路边拉,“你听我说,西门在牢里不会有事的,我和月筝一直在向狱卒打探消息,他们说西门没事,只是一直睡……”
“一直睡还没事?”浅浅大叫,鼻头全是汗珠,而后脚一跺,大力甩开映雪的手往外面跑,“既然姐姐不肯去,那我自己去,我要等到大师兄肯见我为止!”
“浅浅!”
“嘭!”一盒饭菜被撞翻,菜汁白米饭洒了一地,竹篮子滚了滚。
“大娘,对不起!我刚才太急,没看清路……”浅浅已是急得手足无措。
“……”映雪跑过来,连忙帮浅浅去掺那个被撞倒在地的送饭老妇,并蹲下身去拾那食盒,“大娘,我们将您的食盒打翻了,我再让人给您做一盒……”
却见那大娘只是直愣愣瞧着她,没有做声。
“大娘?”映雪将食盒交到她手上,用手在她眼前摆了摆,“您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你是湄妃的女儿!”眼前的大娘头发半白,面色偏黑,身高只齐她的下巴,一身杂役房的深蓝襦裙将她包裹得更瘦小。她看了映雪半晌,终是如此肯定的出声,“你就是我接生的那个大女儿,你是湄妃的大女儿!”
“那您是?”映雪心头一紧。
“我是湄妃的贴身宫婢,与湄妃一起进的宫,后来湄妃出宫了,我就被遣去了杂役房。”大娘急切道,声音十分嘶哑,“你眉心的这朵莲花,湄妃说只有他们家乡的人才会有……”
“映雪姐姐,你们先聊,我去找大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