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映雪朝那双石龙走过去,使劲拍那死寂的龙嘴,“你们活过来,活过来……”凄声叫着,又抱着它们哭,“求求你们了,我不能杀我的妹妹,我不能……”
“映雪!”连胤轩连忙拉住她拍得红肿的手掌,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会有办法的……”
映雪却一把推开他,疯狂的去寻那把小刀,“胤轩,我们再试,你看刚才它们活过来了,一定是我滴的血不够,我现在再滴多一些……”
“哐当!”
胤轩狠狠拍掉她手里的锋利小刀,一把将她心疼的搂进怀里,“没用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而后陡然放开她,拉着她大步往外走:“我们去想其他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岛民搬出去,我让人为他们培植血莲……”
“血莲只能在莲绱存活,你如何培植?”冷冷的,有人等在下山的路上,一眸冰冷:“你以为这样的办法我们没有试过吗?血莲离池即枯萎,根本不可能出莲绱,曾经有岛民偷偷出岛,一上岸便如海鱼离了水,干涸而亡。”
血鸢云鬓高耸,宽大的暗红执事服在山风中鼓动,一张娇媚的脸也没了当初的和气,凤眸中是说不出的怨怼:“如果当初没有湄颜取走镇岛双珠,没有她带一个岛外男人进来,我们莲绱今日又何以有如此劫难!她身为绱女,本该保护她的子民,为我们造福,可是你瞧瞧她做了什么!取走双珠与男人双宿双飞,置老绱主于不顾,十八年来从不曾回岛看他一眼,如今莲绱有难,她倒好,出家为尼一事不管!而你,身为下一代绱女,与湄颜一样,不仅无心于此,又是生下一个血统不纯正的绱女……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责任,你们是绱女,是莲绱的支柱啊……而我血鸢,为了莲绱,至今孑然一身终身不嫁,可到头来呢,我还是要眼睁睁看着莲绱沉海……”
“……”映雪泪珠止不住的滚落,喉间一声凄厉哽咽,陡然捂住嘴转身就跑。
“映雪!”连胤轩心头一阵紧抽,扭头看了咄咄逼人的血鸢一眼,连忙跑上前去追映雪。谁说母债必须要女偿的,错了!错了!就跟当初他执意如此认定一样,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湄颜出家了,这一切不该由映雪来承担,映雪是无辜的,最难受的,也是他心底最深的痛!他又如何舍得,如何舍得!
“我没有要拆散你们。”血鸢望着两人的背影,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侧首去望那半边被淹的莲绱岛:“我只是想让你救救这里,这里不久就要沉海了,从此就不存在了……我血鸢将一生献于此,也挽救不了呀,这里需要绱女,有预知能力的绱女,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她的声音在山间不断回荡,没有人答她。
而那边,连胤轩身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前面得映雪,却见她额前发丝凌乱,苍白的芙蓉面上沾满泪水,双肩不断在抖动,脆弱得让他的心剖成了两半。可是她不肯让他靠近,只是一步步朝崖边退过去,步履不稳,“胤轩,这里的天空并不高,血莲也不美,这里被湄颜给毁了,我是她的女儿,逃不掉这种宿命……”
“咚!”她脚边的石子被她踢到悬崖下,一落无声,她却并不知道,不知道只要她再后退两步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她只是沉在自己的谴责里,还在往后退,“胤轩,我受不了了……”
“不要再往后退了!”连胤轩大吼,心脏被勒得忘记了呼吸,“快过来!”而后顾不得她的抵触,飞身扑过去,一把掳了她往回拖,“轰!”她脚下刚刚踩过的那块突石陡然直落落往下砸,发出巨响。
两人只来得及躺在地上,就看到那块峭崖蓦然没了,快得来不及眨眼睛。“没事了。”他在那阵地动山摇中抱着她的脸,将她埋在怀里,惊魂未定。如果他再犹豫半刻,她就已随着那块松动的峭崖粉身碎骨了,而莲绱岛,在渐渐土崩瓦解中。
莲绱人不挂帐子,可是这夜,他们特意为她准备了纱帐,浅粉的,飘逸的,挂在床上,并为她燃了好闻的莲香。
她坐在梳妆镜前梳头,一袭半透明薄纱衣,红色肚兜清晰可见,下身只穿了月牙色的缎裤,赤着足。素手轻抬,看着铜镜里那张素颜的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青丝。
这时,紫竹门开了,男人走进来,带进来一阵海风。
她不回首,睫扇一敛,轻轻将梳子搁了,再起身赤足走到矮榻上,坐在帐子内。
“你准备好了?”男人朝她走过来,隔着帐子,一身素袍被遮得有些隐约,哑声道:“那他呢?”
她不做声,仰面躺下,双手悄悄将身下的锦单捏紧。
楚幕连便不再说话了,右手一抬,将室内的烛光灭下,上了榻来。
“轰!”雷声过,一道闪亮朝屋子内闪来,照亮了楚幕连那张哀痛的脸,也照亮了她那张绝望的脸。等楚幕连覆身上来,她用手扯住了床头的帐子,不肯看他的脸。
楚幕连看了身下的她一眼,修长的指为她解肚兜和缎裤。
她连忙一手护住胸前:“不要脱。”而后紧紧闭着眼,“什么都不用,就这样。”
楚幕连手下一顿,什么话也不再说,一把扯去她的裤子,并拉来旁边的薄被为她盖上上体和玉腿,自己才去解腰带。
他隔着棉被再次覆身上来,最后哑声问了她一次:“你确定不后悔吗?”
“不后悔。”她头一侧,闭上眼,努力回想和他在烟暮山的日子,努力的回想,玉指却悄悄把身下的锦被抓破了。
楚幕连不再问,撑开她的双腿,将自己放进来……
电闪雷鸣,雷声滚滚,今夜的雨似乎下得特别大特别响亮,而他,也似乎睡得特别沉,他梦见映雪对他回首一笑,轻轻走了出去……
“轰!”一声炸雷,狠狠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陡然惊坐而起,指尖下意识的去揉眉心和太阳穴,因为脑子非常混沌,而心头也没来由的一阵发慌,额头全是汗。
“映雪。”他用手去探身边,摸到了早已没有热度的枕头。
“映雪!”他大声一些,掀被而起,在屋子里寻映雪的身影。妩尘在竹篮里睡得很沉,可是四处没有映雪的影子,大半夜的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映雪!”心头愈发慌起来,他忙匆匆穿了外衣,走出房门来。外面的雨很大,风也很大,没有长廊,没有伞,他被雨帘扎得睁不开眼睛。
然后陡然,面前的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要找的人裹着外衣,散乱着发丝从门里一跛一跛的走出来,见到他,吃了一惊,却是不肯看他,扭头就走。
“映雪!”他连忙大步冲上去,想抓住她问个究竟,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却见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这一次,他是肝肠寸断,只觉一颗心被活生生剖开了,血淋淋摆在面前,不断滴着血,“楚幕连,我杀了你!”他狠狠一拳朝楚幕连揍过去,手上的纱布脱落,刚刚结痂的伤疤被重新撕裂开,雨珠混着血水,非常刺目。
楚幕连从地上爬起来,痛苦捂着胸口:“她这样做是为了救莲绱,并不是要背叛你。”
“你该死!”连胤轩不听他说,眸子中迷乱嗜血,掌风凌厉,已将面前的楚幕连逼得无路可退,欲置他于死地,“你们真该死!混蛋,你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楚幕连受了伤,躲得有些困难,不得不飞身上屋顶,边打边对他大吼道:“她只是想给莲绱生下一个血统纯正的绱女,不要伤害她,她才是最痛苦的人……”
连胤轩俊脸上沾满了雨珠,苍白而痛苦。不再出声不再吼,一双利眸睫毛上挂满湿意,是雨水抑或是泪水,而后陡然闷吼一声,跳下屋顶,没入茫茫雨帘中。
“对不起,胤轩!”映雪站在雨里,软软跪了下去,一头散乱的及腰青丝和一身素裙被雨水湿透,随着她趴在地上的动作,帖服在她细弱的背上。
楚幕连从屋顶飞身而下,同样是一身湿透,鬓角滴着水,他将手朝跪在地上的女子伸了伸,终是没有勇气去扶她,缓缓收回去。而后只是静默在旁边,陪着她,直到雨停。
“幕连,可办好了?”血鸢从自己的屋子走出来,望一眼麻木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女子,看着楚幕连:“你是莲绱的左执事,让孩子继承你的血统是最好不过了。哎,希望这次能怀上,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
“嗯。”楚幕连轻允,依旧看着跪在地上的映雪,很担心她会倒下去,“我不想再逼她了,如果这次没能成功,我们再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