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勒着缰绳,手握红缨长枪,俊美的脸严肃异样:“对,师弟我弃暗投明投靠夏侯军了,因为夏侯是我本姓,这江山又原本归我夏侯所有,所以我不能背信弃义舍弃我的皇族于不顾!”
“那你我的同门师兄弟情义呢?”连胤轩的利眸如鹰扬虎噬起来,刀削斧凿般的俊脸十分难看。
“呵,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能比得上我的皇族吗?”西门冷冷一笑,拿话激他:“赫连胤轩你不同样为了你的江山放弃对你有恩的结发妻?所以在你的眼中,兄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连胤轩的脸立即沉了,利眸深不见底,却反倒没有生气,道:“银面到底将她藏在了哪里?”
“藏?”西门笑笑,陡然举起长枪指着他:“如果今日你打得赢我,我就告诉你映雪在哪里!”
说着,缰绳一勒,立即策马举枪朝连胤轩杀过来,嘹亮的马蹄扬起一阵漫天尘土。连胤轩根本来不及出枪回击,只能不断侧身闪过,身子贴着马腹,灵活的躲闪。
西门用的都是在岷山师父教过的招式,所以连胤轩躲闪得不算太辛苦,下一刻便能出枪回击反守为攻。他边打边道:“银面说她死了,但我相信她还活着,告诉我她在哪里!”
西门的马离他很近,陡然道:“你死到临头还想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等同四面楚歌?!右肩王故意引你至此就是想与宇文祁都合力围剿你,现在宇文祁都的兵马正秘密前往去你营地的路上,还有他们在北海召唤起来的一些旧部也正往此赶来,我可不想看到你变成一只被搁浅在浅滩的游龙!所以趁现在你故意被我打败落荒而逃,不要在此耽误时间……”
“西门?”连胤轩听着,沉重的沉眉,瞥了正在旁边看好戏的右肩王一眼:“你要让我如何相信你?”
“要不是等着你救映雪,我才懒得告诉你!”西门又冷嗤,长枪朝他刺过来,“偷白玉珠不是我本意,是银面偷的,而且那颗珠子对你也仅是财宝而已,但是对于映雪和楚幕连就不一样了,能救他们的命,所以你就放手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胤轩腮帮子紧咬,剑眉拧得紧紧的,“你是说你偷那颗白玉珠是为了救映雪?”
“可以这么说。”西门在心底叹息,“但是真正能救她的只有你,我,银面,还有楚幕连根本都救不了她!”
“楚幕连割自己心头肉救了她!”他轻吼,“铿锵”挡过西门刺过来的枪,“你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叫只有我能救她,你们都爱她,都能给她想要的!”
“但是她爱的人只有你呀!”西门真想将那枪头刺进这个男人的心窝,看看到底是不是木头或石头做的,“小女鬼身上的七日绝命根本没解,她……”
“墨玄,回来!”右肩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怒吼一声唤回儿子的心不在焉,并也策马过来,“墨玄,你回来,让父王来!”
“她快死了,你一定要找到她。”西门回头望右贤王一眼,不得不挑重点说,枪头陡然调转方向直刺连胤轩战马马屁股,让马受惊往回跑,最后道:“如果你爱她,就一定要割自己的心头肉救她,不然她活不过这个春天,还有,我已将她秘密送出城,银面他不知道……”
“墨玄,你住嘴!”右肩王不等西门说完,急急将他的马往自己的阵势那边赶,扭头对正在勒紧缰绳慢慢消化西门话的连胤轩大声道,“你与墨玄曾经师兄弟一场,所以刚才的比试不算数,现在由老夫来与你会上一会!”
连胤轩脸色很沉重,并没有将他的挑衅听进去,而是深深看了后面的西门一眼,道:“这场本帅让副将与你比试,右贤王你听好了,本帅这次要将你和宇文祁都这两条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说完,举臂一挥,让随行的副将抵挡住右肩王的攻势,自己则带着大部分兵马急匆匆往营帐赶,并立即朝天空发送了支援信号,等着宇文祁都的到来。
这一日,阴雨绵绵,他的心胆战心惊,惊的不是宇文与夏侯的狼狈为奸,而是西门的话。西门说她身上的七日绝命并没有解,说如果没有他的心头肉,她活不过这个春天。
这是怎么回事?楚幕连的心头肉对她没有用吗?还是,楚幕连根本没割他自己的心头肉?
可是西门说,她只爱他连胤轩,所以他的心头肉才有效。他的心头肉?她没有重新爱上楚幕连?
因为不爱,所以才没有效吗?
他穿着银色甲衣站在阴雨绵绵里,陡然觉得沉重,又陡然雀跃起来。遂没有进营帐,只是站在细雨里,默默望着远方。
“主帅,末将寻到妙手回春了。”他的另一个副将兴匆匆过来向他禀报,微微喘着气,“是个满头银发的婆婆,随身布袋上绣了个春字,那个袋子跟主帅您形容的一模一样……”
“在哪里寻到的?”他眉微皱。
“在一里地外的树林里,当时她正昏迷……”
“我们去看看。”他道,总算带了几分惊喜与期待。寻这个妙手回春寻了这么多个月,今日总算有了些许线索,不管是真是假,总算有了些许安慰,不然他会忍不住怀疑银面屋子里躺着的那个银发老妇是妙手回春。
局势紧张的营地,他的士兵没有一个敢松懈,在薄雾轻漫阴雨绵绵里严防职守,等待大敌。妙手回春寻了来,似乎没人敢好奇。
只是等走到副将安置妙手回春营帐门口,他陡然停住脚步,慎重吩咐副将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去寻另一个人,然后掀起那营帐门,走进去。
妙手回春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老态龙钟,一身太过素朴的粗布麻衣,宽宽松松,头上挽着灰色的头巾,是平常老妇人打扮,一点也不稀奇。只是,他怎么觉得很眼熟呢。
而且,妙手回春见到他,明显往后后退了一步。
哦,对了,这身衣裳不正是他那夜在银面的小屋子里见到的那个呼呼大睡的老妇人身上穿的吗?
他负手而立,瞥了瞥她搁置在床上的那个布袋,问道:“你就是妙手回春?”他的人已经确认了那个布袋是为妙手回春所有,但是也不排除有人冒充妙手回春混进来的可能。
老妇人不点头也不摇头,一身灰衣沾满泥浆,露出面纱的眼睛看了看他,立即想往外面走。
门外的守门士兵自是没有让她出去,将她挡了回来。
“你是妙手回春吗?”他又问了遍,以为她是害怕,放缓语速,“如果你是妙手回春,我绝不杀你,我只是想让你救个人。”
“我……”被弄成妙手回春模样的映雪嘶哑出声,反问他:“是不是如果我救了那个人,你就放我出去?”
不明白西门大哥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将她放在这个男人寻得着她的地方,而且让她换上妙手回春的粗布麻衣,带着她的医袋。她被抓进来了,还容易出去吗?
“恩。”高大的男人薄唇紧抿,一直盯着她,嗓音不带丝毫威胁:“只要你救了她,我绝不伤害你,并赏你一生用不完的财物。”
“如果我不是妙手回春呢?”她悄悄捏紧袖子。
男人瞥瞥那个代表妙手回春身份的布袋,嗓音平稳却带着某种无形的戾气:“冒充她,杀无赦!你自己考虑清楚!”
旋即,他最后看她一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似是果真给时间空间她考虑清楚。
她依旧站在那里,陡觉苍天无眼。呵呵,这就是西门大哥的用意吗?
军营里马蹄声和脚步声纷踏,将军带着将士一阵一阵的走过,铁骨铮铮上前线,映雪坐在帐内一直静静听着,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战事打起来了,那个男人没有时间再来理会她,却将她关在这里,不准她走出去。
有火夫给她送来了简单的饮食和一套干净的老妇人穿的粗布麻衣,然后奇怪的看了她宽松衣衫下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走出去了。
她轻抚着肚皮,花白的柳眉蹙起。
来这个营里两日,除了那个男人没有奇怪表情,其他见过她的人都要露出这种鄙夷之色,给她脸色看。一个头发花白,连眉毛和睫毛都白掉了的老妪怀孕是件很可笑的事吧,或者他们以为她得了什么大肚子怪病,怕被感染。
咦,不对,她现在是妙手回春,那个不大讨喜尖酸刻薄的老婆婆,空有一身医术,却是个难缠之人。行事疯癫,好吃懒做,小肚鸡肠……
呵,缺点还真多呢。她站起身,拿起那套粗布麻衣将身上一身泥浆的脏衣裳换掉,再有所防备的用自己的银针去探那碗搁着菜的白米饭,确定无恙才肯拿起筷子吃。
肚子饿了就该吃,孩子要紧。
她正要取上面上的面纱吃饭,营帐的布帘子陡然被掀开了,迎面就是一阵扑鼻血腥味,差点没让她将刚胃里的酸液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