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霜儿怕吵到您的清净,而且在东漓有姐姐和麽麽照顾我,您尽可安心。”
“不行,映雪没有怀孕经验,而那些老妈子粗手粗脚。”太妃娘娘喜得阖不拢嘴,看向高大挺拔高出她一个头的儿子,笑道:“怀孕前三月最重要也最危险,哀家可不想这头胎被轩儿给折腾没了。”
“母妃。”连胤轩低沉出声,剑眉皱得更紧,却不是为羞怯。他明显是没有喜悦的,却又开不了口表达他心里的想法。其实对于这个消息,他的心里更乱。
“好了好了。”宁太妃过了兴头情绪平歇下来,瞧一眼一直安静的映雪,对连胤轩嘱咐道:“等战事完,你尽量陪陪映雪,绛霜这边由母妃来照顾,啊。”
“霜儿,我们去西居吧。”说着,已兀自走出门去。
“恩。”连绛霜明显有些不愿意,回头瞧了连胤轩和映雪一眼,不得不随母妃走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下,才彻底离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连胤轩一把抓住欲转身离去的映雪,“她是真的绛霜。”
映雪背对着他,没有甩开他的手,淡道:“这不正是王爷所期待的吗?现在她是真的绛霜,所有的罪名都由萧阑歆背了,而且还怀了王爷的孩子……王爷,你还想要什么?”
“转过来!”他却陡然用力转过她的身子,墨眸紧紧盯着她,“除了这,你没有别的话对本王说吗?”
“有!”她回视他,立即答了。
“什么?”他心头无端欣喜。
“恭喜王爷双喜临门!”她瞧着他的水眸,愈见清澈起来,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冰冷。
“该死的,你没有说实话!”他让她的回答弄得心头扑腾,好不甘心,“在试药的时候,你为什么是那种表情?!因为你早已知道她是绛霜?”
“没有。”她冷冷瞧着他,“臣妾从一开始就认为她不是连绛霜,只是,臣妾没有办法让她现原形,也不想让王爷失望。”
他眯眸:“到底是没有办法,还是无中生有?”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没有办法就是无中生有,呵,难道王爷现在不是在心底呐喊吗?这种结果不正是王爷想要的?”
她眸中变得冷寒:“王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矛盾?!既然从一开始就在心底认定她是连绛霜,既然雷打不动的认定,既然坚守自己的信念,就不要问臣妾这些问题!因为,不管臣妾如何做,她都是连绛霜!”
说完,甩开了他的钳制,直直走向门口。他在找她讨要什么?找她讨要真正的连绛霜吗?呵,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现在的这个是他曾经爱过的连绛霜吧,所以他逃避,害怕面对,却又怕失去。而她,没有办法给他变出那个已经被鱼虾吞噬得尸骨无存的善良连绛霜,也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的这个蛇蝎冰芝,她只是苏映雪,可悲的终是守不住自己一颗心的苏映雪。
她突然觉得,现在的这个冰芝代替连绛霜也不错,这个男人说对了,假绛霜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因他而起,要说起来,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所以他没有办法去面对一个为他改变了的女人,也挣脱不开他对她的那份自责,愧疚与怜爱。也许爱到灵魂深处,便是假装不知道,自己欺骗自己。
那就爱吧,一个那么爱他的女人,比连绛霜对他的爱,不会少。至少,这个女人是不会伤害他的。
她笑,踏出那道门槛,从此踏出他的世界。
却,背后一热,有双有力的臂膀捆了她,将她蛮横拖回他的世界。他在吼“该死的”,狠狠将她抵到墙上,倾着他高壮的身子,低头急切寻找她的唇。
他在咬她,掐她,撕她,却又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
她没有挣扎,微微仰首承接他的狂风暴雨,双腕勾着他的颈项,在他挣扎着要退缩的片刻,回应了他,带着某种义无返顾与毁灭。
“……”他闷哼一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一把抱起她将她的双腿分开跨在他的腰侧,侵略性的吻霸道狂烈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紧紧搂着他,与他唇舌交缠,不退缩。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朱唇榴齿,灿练雪颜。
雪皓微抬,素手拨起那一片浓密刘海,紫芝眉宇间凝白如玉一点红,似开非开,欲语还羞。她暗暗惊叹,细白玉指抚上那朵花,清眸中呈现欣喜。
那占据她大半个额头的印记竟不知不觉消散了,留下这朵鲜艳欲滴的美人记,徒增风华。她抬梳,将那片刘海挽上去,露出凝白光洁的玉额,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女子画像浅笑。
月筝还真是神呢,果真画出了她不留刘海的模样,玉面淡佛,掩映生姿,就差云鬓上的那大朵牡丹和一把纨扇了。只是,画中的女子似乎太悲伤了些。
正想着,月筝来了,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笑,好一朵芳兰芷。她进门就叫起来:“姐姐,你总算将刘海挽起来了,我瞧瞧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嗔笑着,轻步走过来,直盯着她的额头瞧:“原来果真有朵莲花呢,这么美的美人记,何以要遮藏起来?可惜了不是。”
“它原来不是这样的。”映雪轻轻答她,素手捻起一支碧玉钗插入发里,再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往外室走,“起初它是很大的一片,没有形状,我怕吓了你,所以不敢挽起。”
落座,赐茶,再问道:“妹妹今日来,是为何事?”
“原来是这样,那倒有些奇异了。”月筝娇俏笑着,露出唇边的两个浅浅梨涡,“妹妹今日来是来探探姐姐,唠唠嗑,没有打扰姐姐吧?”
“妹妹说的哪里话。”映雪眉眼含笑,笑比褒姒:“你今日来得正好,我打算将那子母果摘下来入药,正缺个帮手呢。”
“摘果子啊,月筝最喜欢了。”月筝欢喜得紧,望望那两盆在窗台上招摇的果子,吃惊的跑过去,“这就是子母果吗?小果偎大果,真讨喜。”说着,就要好奇的去拨那果子。
“月筝别动它!”映雪忙出声制止她,轻轻走过来,“惊动了它们,大小果会分开,这样就没有药效了。”
“咦?”月筝呐呐看着她,好笑道:“还有这样的说法呀?姐姐真风趣。”却也听话的不去碰那果子。
“我们来摘果子。”映雪对她轻轻一笑,转身去取了把小花剪和数个小纱袋过来,递一个给月筝,“你先接一个试试看,一定要接准了,不能让它们碰到纱袋口,我来剪。”
“恩。”月筝乖巧接过那纱袋,仔仔细细拉开袋口搁在果子下面,好奇问道:“姐姐,这子母果有什么药效?”
“可以治百年肺疾。”映雪在找那子母果隐藏在叶子下的蒂,这蒂一不小心剪错就会让整盆子母果散开,以至前功尽弃。
两盆子母果,一盆结五对,一对服一剂,减去她试药的一对,就只剩九对了,却也刚刚够治疗太妃娘娘的肺疾,不多不少。
“肺疾?”月筝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姐姐是给母妃治肺疾对不对?只是,这果子真的有效吗?”
“先试试,医书上说可以治任何百年顽疾。”找准果蒂,“喀嚓”一声落剪,“快接下!”
“来了!”月筝灵活移动身子,谨慎起来。
半柱香时间,两人紧紧拽着十纱袋子母果坐在香榻上轻轻喘息,“姐姐,真好玩。”
映雪掀唇轻笑:“果子碰到袋口就不好玩了……月筝你歇一下,我去熬药。”
“姐姐这么急做什么?先喝口茶。”
“不行,果子摘下来要立即入药,否则药效减半。”映雪额上香汗淋漓,水眸里是一片慎重,而后也不歇,提着那十袋子母果出去了。
月筝无奈,轻啜了口香茶,望着墙上那副画像盈盈浅笑。
其实从某方面来说,她不完全画的是姐姐,而是凭着她对某个女子的记忆画下来的。那个女子蒙了面纱,所以她只能看到那双眉眼和眉心的那颗美人记。却鬼使神差的在见到姐姐的第一眼,她想到了那颗美人记,不曾想,姐姐果真有这颗美人记。
那么是不是说明姐姐跟那个曾经救过她的女子有关呢?她记得那个女子是先皇的湄昭仪,多年前被宇文丞相送进宫的舞姬,因腰肢柔软舞姿艳绝被先皇看中赐封昭仪,后与爹爹相知相交,成为知己。
那年先皇晏驾,爹爹并不是与那湄昭仪私奔,而是帮湄昭仪出宫,脱离苦海。却不想为此赔了性命,扔下她孤身一人。
她站起身,朝那副画像走来,正要抚上去,突被珠帘子后的一个身影吓了一大跳。咦?这里还有人的吗?
只见一个粉衣少女直愣愣站在那里,一脸阴沉看着她,一点气息也没有。不,不应该是阴沉,应该是死寂,因为那少女就似一具冰冷的尸体般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