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长老站在天书阁前负手踱步,眼光时不时看向里面,心中拿不下决定。
“好巧不巧的进入禁地赶上地震,这小子运气也是没谁了。”他嘴里抱怨着。
陆心闻不知自己待在下面多久,但木长老却心中有数,这小子早晨进去现在已经是傍晚。
“若是平常,他进去一个月不出来我都懒得管,但今日不同往常,里面也不知有什么变故。”木长老嘴上虽是不饶人,心里却仍以宫中弟子性命为重,自然不希望自己看守的天书阁出事。
“便宜这小子了!”木长老冷哼一声,便怒气冲冲地走进天书阁。
且看陆心闻,端坐于被堵死的洞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是样子邋遢了一些,精神倒还是不错。
这里是天书阁最机密的禁地,没有特殊的长老令是无法进入的。这里涵盖着玉清宫万年来积累下来的各种神兵利器,不世武诀与功法,是玉清宫寻常弟子无法接触到的层次,当然想要获取这些,最重要的还是一丝虚无缥缈的机缘。
“如此诡异的雕像立于此地却没有丝毫提示,说不通啊!难道是我漏掉了一些关键?”既然现在出不去,不如静下心来试着解开眼前的诸多问题,陆心闻如是想着心中倒是坦然面对眼前的困境。
陆心闻远远看着这里唯一能看到的雕像,脑海里陡然间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惊得自己心咯噔顿了一下。
“难道重点不该放在那巨大的雕像上?”陆心闻挑着眉自语道。
这里无论是刚进来时那一抹白色,还是最后显露出半个身子,这巨大的雕像总是有意无意的吸引自己的注意,影响自己的判断。
“恐怕这里还有别的东西,或许还有地方我没有发现。”陆心闻站了起来。这里环境恶劣,不仅没有外面纯净的天地灵气,自己反而还需要消耗不小的真气来抵御酷热的地火,待的越久,自己的体力和精神早晚会消耗殆尽,到时候再想有什么作为也是万事皆休,所以既然有了想法,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此处的道路是环绕着熔岩湖天然形成,贴着山壁下面便是熔岩地火,掉下去便会尸骨无存。陆心闻倒是没有在意掉不掉下去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越靠近地火便愈加炎热,所付出的真气便会越多。
“看来我的时间不多,需要抓紧时间了。”陆心闻加快了步伐,但眼睛却看得更加专注,生怕遗漏可疑之处。
很快他绕着熔岩湖走了一圈,却仍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现,不甘心的陆心闻又耐着性子走了两圈,仍是一无所获,反而自己却已是大汗淋漓。
“实在是太热了!”陆心闻已被汗水浸透,坐在地上慢慢的将自己的气息调整下来,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硫磺的灼热,若是大口地喘粗气实非明智的选择。
“到底在哪,到底错过了什么!”陆心闻努力回想自己所有相关的发现。
“若是关键不在雕像身上,那么......”他低头看着沸腾的熔岩若有所思,目光闪烁不定。
他从脚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下面扔了下去,很快石头便在他的眼中变成火球沉入沸腾的熔岩之中。
沉默,陆心闻一言不发的望着。
真气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呼吸间渗入肺部的灼热刺激着陆心闻的肉体和心灵,几番徒劳已是磨尽了他来时的锐气。
“果真是收藏万年秘密的禁地,并非常人能够解开。”一无所获的陆心闻倚靠着堵在入口处的石堆,脸上尽是苦涩。
一连几天过去了,陆心闻被困在禁地毫无头绪,最后终于昏死在里面,待他再醒来已是躺在床上。
“我这是死了么?”眨了眨眼,陆心闻茫然看着周围,疲倦的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无法听从自己的意志。
很快一只粗大的手伸向他的面前将他的嘴掰开塞进一个药丸,陆心闻毫无抵抗的吞下那颗药丸,入嘴便化了。
也许是被那股药味呛到了,或是起了某种作用,他狠狠咳嗽了一下,恢复了些许精神撑着床沿歪过头想要看是谁,可那人却直接摁住了他。
“别动。”
陆心闻这才明白,坐在一旁的是自己的师傅铁心,本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禁地里竟然活着出来了,实在出乎意料。
“难道是师尊把自己救了出来?”陆心闻心中如是想到。
铁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道:“是木长老进入禁地将你带出来的。”
陆心闻愣住了,这不可能!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表现的极为讨厌自己,极力刁难自己,怎么可能是他将自己救出来的,更何况进入禁地使用的长老令极为珍贵他怎么可能也有,这绝对不可能!
铁心开口道:“他的确有一块跟我一模一样的长老令。”
陆心闻默然,将这恩情记在心上。
“你昏迷三天有余,体内尚余火毒,且休息半月,这半月内不得再运功。这里有一瓶药,早晚各一枚,半月后火毒即可被彻底根除。”铁心叮嘱道。
陆心闻点了点头。铁心见他无碍便离开,留的他自己在床上躺着,心中既是感慨又心怀遗憾。
“半月不能运功,武诀也没有着落,这鉴玉会让我怎么参加。”陆心闻无奈的闭上眼,心已然沉到谷底。
铁心前脚刚走没多久,柳湉后脚就赶了过来,还没等进门那聒噪的声音便震得陆心闻刚刚安静下来的心烦躁起来。
“师弟啊!小师弟!师兄来看你了,你没死吧!”柳湉嘭的一声推开门,手里提着些水果扯着嗓子喊道。
“本来没死,现在死了,被你吓死的!”陆心闻哑着嗓子回道。
“口误,口误!你没事吧?”柳湉讪笑道。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么?”
“眼睛瞪得挺大,看来没事。”柳湉嘿嘿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坐在一旁打量着床上的陆心闻。
“看什么呢?”陆心闻道。
柳湉扶着下巴道:“我听说你进到天书阁下面的禁地了?”
陆心闻没有说话,神情恍惚。
柳湉见他如此也没再多问什么,静坐一旁看着他。
良久,陆心闻开口道:“柳湉,多谢你还能来看我。”
柳湉笑道:“你是我师弟嘛,出了事师兄自然要来关心你。”
陆心闻摇摇头,望着屋顶道:“自我上山四年之久,举目无亲,朋友更是如此。本想秉承登天台的责任,更想让楼叔和父母知道此刻的我应当有所建树而不是像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如同废物一般,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与之失之交臂,我令他们失望了。”
柳湉安静的听着他倾诉,一改往昔嬉笑的样子。
“小师弟,你可知道其实我很羡慕你。”柳湉突然开口道。
陆心闻一愣,看着他道:“羡慕我?”
柳湉点点头,道:“你知道么,从你第一天来我就羡慕你。因为你的潜力值得大家期待,因为你还有希望。”
柳湉低声道:“而我,呵呵。”他自嘲的笑了起来,道:“从我上山修道那天起,我便知道自己并不是这块料,若非老祖身居高位,我可能不会有今天。”
陆心闻道:“怎么可能,你天资聪慧,修为在众弟子中又是佼佼者,怎么会……”
“我是个孤儿。”柳湉有些轻声说道,“五岁那年我的父母惨死在我的面前,那画面每日闭上眼睛便会历历在目难以入眠。”
“而你至少双亲健在,更何况哪怕现在众人对你颇多质疑,但你师父却从未放弃过你!”
“你在玉清宫并非是孑然一身,你懂么?”柳湉道。
陆心闻见他神色肃穆心中有些羞愧,道:“抱歉。”
柳湉摆摆手,道:“无妨,你且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来与你切磋,教你一些常用的招式便是。”
两人沉默了片刻,柳湉清咳了几声,话题一转,道:“程师兄下山,不消几日便会从清月城回来,你有什么想要带的可以告诉我,我传信告诉他,毕竟我们现在可是没有下山的资历呢。”
柳湉脸色幸福,道:“要知道,清月城中好吃的可是不少,最好吃的莫过于枫月斋的赤明香,那滋味......”还未说完,柳湉自己倒是先咂了咂嘴,好似真吃到了一般。
他这一番举动倒是让陆心闻会心一笑,气氛与平日里也无区别,陆心闻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无须,你能让我安静会儿倒是真心为我。”陆心闻哑着嗓子说道。
“嘿?这可是你不要的,到时候看程师兄带回来吃的,你可别馋。”柳湉呲着牙对陆心闻说道。
陆心闻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倒不是不想说,确实是体虚有些累了。
柳湉见他如此也不逗他,嘱咐了几句也就留他自己安静修养身子,约好过几天再来看他,毕竟鉴玉会在即,柳重言此刻对他期待很高,对他平日里的行程也有了很大的约束,已不能像平时里我行我素的散漫,任他乱跑。
陆心闻安安静静的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身子僵硬,却是几天没有活动过了。
“不能运功,活动活动身子总该没事吧?”陆心闻耐不住性子,总躺在床上不见太阳对精神也是不大好,索性晃晃悠悠的起床下地。
将桌上的药吃了,陆心闻觉得身子有些力气,精神也好了许多。
“这药倒是不错。”陆心闻自语道。
推开门,展了展身子,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天空令他不由得闭上眼睛去享受这份亲切,毕竟前些日子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待的太久,那种炼狱般的环境和地面上相比,活在这里才让他感觉更像个人。
在厨房弄了点儿吃的之后,陆心闻坐在院子里冥想打坐起来,将心境调整了一番。
如此几天下来,陆心闻修为虽然没有寸进,但身子和精神却逐渐好转,日常之时铁心偶尔也来看看他的情况,倒是让他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不过几****这身子恢复的十之七八,火毒也几近散去。”铁心说道。
“多亏师尊给的药,当真好用,每次吃完就觉得气血通畅,那火毒随之而去。”陆心闻感谢道。
铁心点点头,叮嘱道:“以你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消三日便可运功修炼,此刻还需忍住心气莫要着急,以免火毒死灰复燃。”
陆心闻拱手称是。
常言道是福祸难测,世事难料。程田率队下山不过几日,与玉清宫联络用的专用法器“玉云歌”却突然失去作用,由此程田等人与玉清宫失了联系。
玉仙殿里不过几人,却七嘴八舌话语不断,如同几十人在讨论一般。
胡折剑手里握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璧,脸上阴云密布。
“不过下山七日,前些日子还一直有联系,今天联络却发现另一个玉云歌无法交感,怎么也联系不上清月城。”胡折剑语气低沉,看似对此事已是极为急躁。
苏镜站一旁脸上也十分难看,道:“这玉云歌是本门成对而配的特制联络法器,一个受损令一个必然难以作用。清月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法器损坏。”
“既然玉云歌出了问题,那便放出扶风隼送信啊,在这瞎着急。”一旁的商禁商长老风轻云淡的说道。
胡折剑黑着脸瞪着他道:“你以为我傻么!我连着放出四只扶风隼,一只都没回来!这里到清月城不过半日路程,定是突发了什么我们难以预料的事!”
“没有派出弟子么?”坐在一旁的段峰段长老开口道。
苏镜开口道:“段师弟你是当真两耳不闻,双眼不开么?眼下玉清宫刚经历一场天灾,诸多重建均需要人手,更何况还有不到三个月时间又是鉴玉会,事务繁多已是让宫门内外焦头烂额,哪还能抽出什么人手下山?”
柳重言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听了半天,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嘲笑道:“哦?抽不出人手?偌大的玉清宫连个人都抽不出来了?”
苏镜不由一愣,没想到平日少言寡语的柳重言此刻却开了口,但这声责问着实让他觉得是一句挑衅,不由反问道:“柳师弟,你这是何意?”
柳重言眉头挑的老高,目光却瞥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铁心身上,道:“宫门不养废物,铁心师兄门下弟子陆心闻身为十代弟子在玉清宫白吃白喝多年却毫无贡献,此刻正是用人之际,难道不该派他下山?”
胡折剑听完眉头一皱,朝铁心的方向看了看,铁心安之若素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胡折剑转而对着柳重言道:“柳师兄,宫门规矩你也知道,陆心闻修为尚未到可以下山的资格,依法戒他是不得下山的。”
“哦?那一个十代弟子整日游手好闲的躲在院子里,我玉清宫要之何用?不如给点碎银让他下山,过得更像个凡人!”柳重言怒道。
苏镜听出柳重言心中似有不满,却不知何故,道:“柳师弟,我们在讨论清月城的事,你怎么扯到陆心闻身上去了!”
柳重言冷哼一声道:“是师兄你说找不出人下山,师弟我好心提出恰当人选却被搪塞过去。况且规矩是人定的,我等身为宫门长老,派出弟子下山公干不过一个敕令,当务之急难道是坐在这里用嘴做事么?”
柳重言虽向来沉默却是个铁齿铜牙,苏镜被他如此顶嘴,不由一时语塞,只道一声“你!”,瞪着他却没了下文,大殿内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我那徒儿修为虽是低微,却仍是有些气力,柳师弟既如此执意,那就这般安排便是,事关紧要,当果断处置。”铁心突然开口道。
除却铁心与柳重言低眉不语,其他人互相对视又小声商量了一番,胡折剑这才开口道:“既然铁心师兄首肯,那这就下达敕令。”
陆心闻还在小院里打坐冥想,却突然有人急冲冲的闯了进来。
他睁开眼一脸怒气,正要看是哪个混蛋不长眼竟在自己冥想的时候突然打断自己,却发现是柳湉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眼睛睁得快要出来张着嘴望着他说不出话。
“你这是做什么?”陆心闻见他如此姿态实在觉得稀奇。
柳湉缓了半天,道:“出事了!”
陆心闻额头紧皱,不由站了起来,道:“出什么事了?”
“清月城,是清月城出事了!”
陆心闻震惊的看着他,道:“怎么回事!程田师兄不是在那儿么?”
柳湉面容焦急,道:“清月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程田师兄他们已经与玉清宫失了联系。”
“什么!这怎么可能,清月城离玉清宫不过半日路程,怎么可能和玉清宫失去联系!”陆心闻难以置信,在玉清宫的眼皮底下竟发生了难以得知的变故,这事传出去简直如同笑话。
正当陆心闻还在消化柳湉给他的讯息,紧接着柳湉开口说出第二件事,直接让他懵住了。
“你再说一次?”陆心闻用质疑的语气再次问道。
“我说,宫门已下敕令命你下山前往清月城,一会儿就该有传令弟子来通知了。”
“这怎么可能,我一个刚入抱丹境的弟子哪来什么资格下山。”陆心闻瞪大眼睛看着他道。
“事发突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整个宫门十代弟子几乎人人身负任务,独剩你一人现在还处在修养期。”
说罢,柳湉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口无遮拦,似有不当连忙改口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心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