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说完,院外就响起了小梭子特有的嗓音,“皇上驾到。”我忙放下茶盏,蹲跪在风帘内等候,“皇上吉祥。”红珠的声音大的出奇,我抬起头看着一身雪粒的皇上走过来,忙将我扶了起来。
“快点起来,你也真是的,大冷天的也不抱个暖壶子暖暖,这手心都给冻成了这样。”皇上将我扶了起来,我忙替他解下大氅,抖了抖上面的雪粒,交给红珠拿去挂上。
“你在做什么呢?朕瞧着你院里的冬梅开的盛好,怎么不见你屋里有这景致呢?”皇上自顾自的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看着桌上放置的长袍不禁扬起了嘴角,得意的笑着问,“敢情是躲在屋里为朕绣起了长袍,来,让朕看看,这小手究竟有多灵巧。”
我坐在旁边的主位上,将手伸了过去,脸上一直含着脉脉的笑意。
“看你十指葱葱,当真让朕想起了命苦的刘氏妇人。‘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样的话,与你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刘氏命不如你,若是她身在了此朝,朕定会好生待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屈辱。”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透漏出一股憧憬。似乎感觉到了话意不对,他的视线忙又落在了我的身上,“呵呵……末末是奇女子,当真不愿与那刘氏相提并论。”
我颔首不做任何回应,见我沉默不语,他忙又吩咐道,“所有人都先下去吧。”
“是,皇上。”
空旷的屋内,只听见熊熊烈火燃烧的声音。他慢慢放开了我的手,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字画,淡淡的说着,“末末,告诉朕,你现在最想得到什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让我和黛茱萸一样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最后在茶水中沾了一些水,在花梨木的桌上写下了两个字。他惊讶的看着我,眼里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悲伤。我低下头,不忍在与他对视,很久很久,安静的屋内终于响起了他沙哑的嗓音,“好,朕答应你。如果你能帮朕做好这件事,朕一定让你走。”
带着惊讶,我猛地抬起头来,心里却泛着浓浓的苦涩。
他站起身,负手走到了外间的窗前,轻轻的打开了窗架,一阵阵刮骨的寒风汹涌的挤了进来。栗雪飞扬着悄然飘入了室内,熏黄的地板上瞬时洒上了一层白沙,星星点点的,慢慢汇集了起来。我起身走到了外间的风帘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侧面,他的唇微微张了几次,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他的发弦被风无端的撩起,也同时带动了他的衣褶,飘动的弧度似乎在说着他此刻内心的纠结与犹豫。良久,他的话最终还是经过了唇轻轻的说了出来,“帮朕杀了莘儿肚中的的龙裔。黛茱萸的事情,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朕就不必多说了,你好生斟酌其中的厉害关系吧。”
他微微转过头,注视着我的双目,他咬了一下唇,说出了其中的缘由,“我知道你很不解,但是莘儿是沈老爷的女儿,我不能容忍任何能够威胁到朕这个帝位的存在出现,哪怕,他是朕的骨肉也不行。”我注视着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格外有神,像一把利刃直插我的心扉,生生剜走了我对他仅剩的一点情意。
我也不知为何,双腿突然变得极为无力,等我在抬头时,只看到他走离西阁的背影。我蹲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的抱着我的膝盖,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膝盖中,任由寒风冷雪吹袭。
心已冷,哪还顾得上身体的温度。
“娘娘,雪停了,您出来走走吧。”红珠一边为我画眉,一边静静的说着,我敛眉,很不舍的说了一句,“红珠,以后,你就去伺候安蓥华吧。毕竟,她没什么心计,有你这个当姐姐的在,还有个人能为她出出主意什么的。”
“娘娘这是在撵奴婢吗?是不是奴婢伺候的不好,您跟奴婢说就是了。奴婢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奴婢可以改,真的,只求娘娘不要撵奴婢走啊。娘娘……”听我这么一说,红珠立即跪在了地上,流着泪哀求着。
“我知道你留在我身边的用意,你只是希望我能护安蓥华周全,只是,如今,我自身难保,你也必须另择枝栖。我并不是撵你走,所有人都以为我现在风光无限,跟着我一定是前途无量,但我如今的处境,除了我,怕是没人会知道,去吧,我不能拉着你为我陪葬,明白吗?”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安静的说着。
“若是没有芷儿,奴婢一定不会离开。就像您说的,芷儿还小,她太单纯,身边需要一个可信之人。为保她周全,奴婢只能背弃对您的忠诚,但是,娘娘,您记住了,奴婢日后虽然不能伺候娘娘左右,但是有一点奴婢毕生不能忘,奴婢这命是您给的,日后,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护佑娘娘万般周全。”红珠说完,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落不停。我转过身,将她扶了起来,“三日之后,你就过去吧,记住,深宫之中可以不得宠,但绝不能使其陷入专宠之阱,那就是一个蚀骨的无底洞,吸引着少女的怀春之梦。深宫女子平安是福,切不可教她百计献宠,争名夺利,那些都是浮云,如烟一吹便散。”
“娘娘……”
“三日之后,就是你离开之时,你的一切,都将回到原点。”我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过身对着铜镜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肆然欣慰的笑了笑,“别哭了,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子罢了。”
“娘娘……奴婢来生也愿跟随您左右。”红珠毫无预兆的又一次跪在了地上,朝我磕了三个头。
坐在梳妆台前,红嫣为我梳着长发,温暖的室内,火焰燃烧的‘吱吱声’格外显耳。无意之间,红嫣手中的数字落在了地上,“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跪在地上,双眉紧锁,我轻笑一下,以示没事。她慢慢站起身,似乎有话要说,我转过身,望着她,她吞吞吐吐的说着,“娘娘,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她说下去,“不知娘娘有没有发现,红珠自从您晋封为帝姬之后,很是爱打扮?”